“唔……”
望着眼前跑姿风情万种的少女,夏侯勇摇了摇头,一张果敢刚毅的脸上交杂着浮现出无奈和怜爱的表情,想也不想便迈开大步朝她追了下去。
再说张牧云。被月婵催命一样拉着跑出很远,好不容易等她的脚步缓了下来,张牧云忙道:
“等等等等,你跑这么快干嘛?”
说着他便停了下来。等月婵也跟他一起立定,他便一屁股坐在街边一块上马青石上。喘了几口气,他便抬头看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少女说道:
“怎么啦?这么着急拉我走。是不是怕那个女孩儿把我吃了吗?还是……你不喜欢别的女孩子跟我说话?哇哈哈哈!”
张牧云说着戏谑的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玩,便大笑了起来。
“牧云——”
一听少女开口,大笑中的张牧云赶紧往旁边一跳——刚才一说出这玩笑话,他暗地其实便提高了警惕,时刻提防着少女拳打脚踢。
不过这一回张牧云却是白费机灵劲儿。月婵开口说话时,却非小女儿情态。只听她肃然说道:
“牧云大哥,无论你是否真是武林弟子,却要知道这江湖险恶。”
“哦?”
见月婵说得认真,张牧云也收了玩笑散漫之心,仔细地听她说话:
“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对你无礼的男子反倒没什么可虑。那个贺兰媚儿,神气却有些不对头,我们可要当心了!”
“这……”听月婵这么说,张牧云却是一脸疑惑。“妹子,你是不是多虑了?这萍水相逢的,也没说几句话。你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要说寻常破绽,倒没有。不过……”
月下的少女温婉如诗,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犹如月下花绽,轻咬了咬柔美的嘴唇,跟本性单纯的少年哥哥说道:
“牧云,我在落水之前,也见识许多人。忠心的、莽撞的、胆怯的、轻浮的、深沉的、奸猾的,形形色色的人竟是见过不少。就当我是会了相面之术吧,刚才一见那女子行动神态,便有狐媚之气。她跟你对答之时,看似专心跟你说话;但我在旁边听了,却觉得她表面客套,内里竟有几分心不在焉。”
静夜之中,月婵吐气如兰,帮少年剖析:
“就像大哥所说,这萍水相逢的,她本不必上前来跟你亲近。但主动寒暄,口中热忱之极,内里却颇多心不在焉之意,就凭这个,便忒个可疑。”
“是嘛……”
张牧云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当时情景,却觉不出那女子如此热情竟并非出自真心。如果真像月婵说的那样,那这女子究竟有何居心?
“好啦好啦!”
想了片刻,却想不出任何头绪,张牧云便使劲摇了摇脑袋,跟月婵笑嘻嘻说道:
“我不管这姓贺兰的小女是虚情还好、是假意还好。我张牧云除了你眼前这一百多斤,还有什么好骗的?骗财骗色?骗财,你也知道的,要骗我的钱,势比登天!骗色?哈哈哈,我看她若是有这心思,还不知谁占便宜——你也知道的,我正好未娶,如此成了倒也是一桩美事。哈哈哈!”
生性爽快的张牧云只管信口胡说,说到乐处便忍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小声些,哥哥小心把附近的人家吵醒!”
见张牧云这样子,月婵正是又好气又好笑。
“正是正是。”
张牧云依言压低声量,却依旧出言无忌:
“走吧走吧!现在真晚了。要是再不回去,侍剑、画屏那俩丫头还不知怎么在嚼咱们的舌根!”
“……”
听大大咧咧的少年郎说到这儿,月婵终于忍不住羞得连耳朵根子都红了。瞪了少年一眼,她便像逃跑似地赶快抢步往前跑去。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张牧云这洞庭湖畔来的少年,也没什么心思,只管领着这几个玩心也蛮重的小女子在杭州城到处闲逛。一眨眼的功夫三天便过去了,到了四月初八这天张牧云终于被两个洞庭门的小丫鬟催着,和月婵、幽萝一道去城西那个烟月山庄为参加武林鸳侣大会报名了。
若说这次武林大会的真正报名初选地点,并不在烟月山庄里。这些细节,并用不着张牧云劳神。来之前侍剑和画屏早已把各项流程背得滚瓜烂熟,这一天大清早起来,便由她们引领着张牧云、月婵、幽萝来到烟月山庄东北边的双峰镇,本届武林鸳侣大会的报名地点,正是在这座离烟月山庄不远的小镇上。
这双峰镇在西湖的北岸,离湖西群山环抱的烟月山庄大概还有七八里的距离。因为从杭州西城门出来,沿着水面浩大的西湖走到此地,便能看见西边环抱山庄的月桂、天马二峰,双峰镇之名便得于此。
这一天早上,大约辰时之中时,张牧云等人在双峰镇镇东入口处从雇作脚力的马车上下来,走进镇子里。这天正是个大晴天,当走进镇子时,日头已挂在东南两三竿高的天空上。昨天下了场大雨,此时张牧云看了看天,只觉得今天的天色分外晴朗鲜明。碧空如洗,蓝瓦瓦的天穹映在南边不远处那片西湖里,直把整个西湖水面也映成鲜蓝的颜色。朝那边看看,眼神被日光一晃,有时几乎要认为那儿的大地上镶着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
青空之下走进双峰镇,张牧云只觉得镇子上特别的热闹。这倒不奇怪,虽然双峰镇相对杭州地处偏远,平时并不怎么繁华,但要知道从今天开始到四月十四的这五天里,轰动天下的武林鸳侣大会便在此处报名初选。江南人头脑灵活,那些大商小贩们早就闻风而至,在镇里镇外摆摊设店,将一个小小的双峰镇闹腾得如同是杭州城中心的闹市一般。
一路往前赶,前面两个小丫鬟东张西望,只管紧张地踅摸大赛报名之处。张牧云却没什么心思,只管摇头晃脑目光四射,一心想看看这武林盛事究竟是何气象。看了一时,瞅过一些小吃店小货摊,张牧云一不留神却忽然看见好几家棺材铺、纸钱店,正大大方方地点缀在拥挤的店铺间。
“晦气!”
没来得及收眼光,张牧云竟在那些棺椁纸人身上看了好几眼,才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往前迈步走。一边走时,张牧云一边在心里嘀咕:
“罢了,这些掌柜却想差念头了。鸳侣大会鸳侣大会,只是评评郎才女貌,又不动刀枪,他们恐怕没生意了。”
心中转念,张牧云便觉得刚才看到的几家丧事铺,恐怕只是本地原来便有的店家。
如此一想,张牧云心中安定。他转过脸来,从容地看了看街右手边自己正经过的一家棺材铺,斜眼看着店头匾额上“往生堂”的招牌,心道:
“早听说江南人精于商道,这店家却不知变通。早知道武林鸳侣大会要在本地举行,还不赶紧改行多做些红绸喜烛生意。那往生堂的招牌也合改改,叫‘合欢居’,还不财源滚滚而来?”
正在心中替人可惜,张牧云却忽听得侍剑那小丫头欢快叫道:
“到了到了!就在这里了!张少侠、月婵姐姐,咱们这就去报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