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牧云以小小机关,捕得一只小黄鹂,便编了一个草秆笼子装了,得空便托着它去藏幽阁附近的山路林泉间遛鸟玩。这一天清晨,洗漱完毕,他又告别绿漪和幽萝,从小女娃的手里抢过那只草秆笼,提溜着这只形单影孤的黄鹂鸟便往藏幽阁而行。
沿石径下了不语崖,离开坐忘峰,刚走到玉女峰山岭的小道上,远远地竟见到那屈梦湄正沿着山道走下来。
“咦?这个书呆,怎么今日敢出门,还走这么远的道儿?”
在牧云心里,已把“书痴”这样文绉绉的用词翻译成口语。
“屈师姐,真巧啊!”
当屈梦湄走到近前,他又跟往常一样,腆着脸跟她陪笑打招呼。
“嗯。”
美人书呆又是看也不看他,轻轻应了声便步履匆匆地往山岭下走去。
当她从身边走过时,牧云现原来她背上背着一只竹篾编成的小书奁。
“她这是要去哪儿?”
牧云赶紧蹑足潜踪,远远地缀在屈梦湄的后面,一路往山下行去。
追随着屈梦湄绰约娉婷的背影,一路迤逦,转眼便离开了玉女峰,反倒拐入坐忘峰的山路上。沿着小径,绕山盘旋而下,不久又离了坐忘峰,往南边一片山谷而行。坐忘峰的南边,先是一片十里方圆的草海。五月季节,草木葳蕤,浩大的草场中野草连绵成片,碧叶修长,随风披靡。一身浅蓝裙衫的少女背着书奁。不断地从青草碧野中掠草择路而行;那灵动飘逸的身姿,落在尾行之人的眼里。仿佛是飘飘缈缈、朦朦胧胧的龙宫仙子,正在碧浪翻滚的海涛之上翩跹翱行。
草野之南。是一片连绵的群山。从草野出来,随着屈梦湄左拐右拐,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山坳里。山坳中到处生长着矮小的灌木丛,生机勃勃,从它们间的浅草地里穿行而过,几经绕行,不久便到了一处朝南的流瀑山涧里。
因为是第一次来,牧云分外留心记路;刚进山涧时他便看到入山小径旁埋着一块半截入土的石碑,上面錾刻着三个字:“鸣玉涧”。那涧字半入土中。想必,“鸣玉”便是此间山涧之名了。略往前行,见这鸣玉涧坐北朝南,与以前幕阜山中的山涧相似,也是高崖耸峙,一道水瀑从高崖上跌落,如白练般急泻在崖前的深潭中,飞珠溅玉。
而瀑布流泻的山潭面积并不小,约有两三亩见方。山潭中。被飞瀑冲击的地方白浪翻滚,泡沫四散,离落瀑点稍远地方的水质颇为清澄,色泽湛碧。十分澄澈。和其他山潭略有不同,有一条清溪从鸣玉涧潭中引出,一路湍流。蜿蜒没入南面的山林草甸,不知流往何处。
再说屈梦湄。到了鸣玉涧,她便沿清溪往南走了十几步。那里有一棵大柳树。树下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白石,屈梦湄便在白石上卸下了书奁,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在书奁中抽出一本书册,便坐在这白石上慢慢地翻看起来。
“奇怪!”
见她如此举动,牧云心想道:
“不过就是看书而已,为何翻山越岭走这么多路?”
他觉得屈梦湄此举有些反常,便耐下心来,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后面,隐下身形耐心观察。
果不其然,那屈梦湄看不多久,便一把丢下书,窈窕的身形霍然站起,转而双目紧瞑,两只素手交错轻挥,口角翕动,显然正在念咒作法。
“是甚邪术?”
见此举动,牧云一惊,不由想起以前看的那些章回话本来,胡思乱想道:
“在这样荒僻之处偷偷练功,莫非她在修炼什么邪术?”
心中转念,牧云赶忙揉揉眼睛,放亮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作法少女。
稍待片刻,那屈梦湄大概准备已毕,双手秀如葱管的纤指忽然向上一扬,檀口樱唇中娇声叱喝:
“神鸟有灵,雪雀现形!”
牧云闻言,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见得在屈梦湄高挑的手指尖旁,随着呼喝之声,忽然间凭空出现了雪团,也就拇指大小,在和煦的春风中转眼坠下,无力地掉在地上,转瞬消融无形。
“噗哧!”
操着好大的心事等待惊世骇俗的场面,谁知等来的却是这样有气无力的结果,顿时牧云忍俊不禁,一个不小心,便噗哧一声乐出声来!
“谁?!”
施法不得力,听觉却灵敏。屈梦湄霍然转身,一双妙目紧紧盯向牧云这里。
见被现,隐身树后的少年赶紧拿手指敲敲另一只手提着的鸟笼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调教这些天,小黄鹂果然没让他失望。轻叩之下,小鸟儿当即会意,张喙啭舌,当即便卖力地叫了起来:
“嘘呖呖……嘘噫谷……呖呖呖呖……”
“嘿嘿——”正自得意,冷不防却听那女子又喝道:
“别学鸟叫了。刚才那声笑,我都听到了,出来吧!”
见得如此,牧云只好从大槐树后转出,一手高举鸟笼,另一手指着笼中黄鹂,嬉皮笑脸地道:
“冤枉,我可没学鸟叫。这只小黄鹂,方才不知为何竟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