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他这么精明的人,连钱庄都不愿意依靠,巴巴的长途运那些银子回上海,那可多麻烦?换成表运回去,既能额外挣钱,还能省下一大笔运费。所以我倒不担心他不高兴。再说有你去也是一样的,这面子已经给足了他。嘿嘿,一个贩鸦片的洋行,值得多少脸面?”
姚梵坐在太师椅上,指点江山一般,边说边用手比划,显然看的很透彻。
贺万年苦笑道:“原来早帆兄是看不上他们的营生,你应当一开始就说与我知道。”
姚梵摇头:“我倒不是因为看不起他才不去赴宴,只是我确实已经定好了行程,不想拖延。”
贺万年换个话题,故弄玄虚道:“早帆兄,你可想知道这十天里我们商行的货销路如何吗?”
姚梵笑道:“反正不会是自行车卖的好罢?那玩意都在箱子里,估计你们连怎么组装都不懂。”
贺万年搓搓手道:“姚兄说笑了,那自行车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装,只得先把那东西放在库里了。除了自行车,咱们的货样样都好卖。
眼下要说最好卖的,要数印花棉布,那45o锭棉布,我叫人按着洋布4o码一匹的规格,分了12oo多匹,先是挂着11两一匹、一钱银子一尺的价。我琢磨着,将来若是不好卖的话,这价码降下来就要好卖,可要是反过来,再升上去可就难卖了,所以一开始挂的价就高些。”
贺万年接过王传年端进来的茶放在桌上,继续道:“如今上好的潞绸二钱银子一尺,织样也喜气,苏州荣记染坊染的棉布,一匹也才四两银子。所以我开始的时候是打算便宜点把那些棉布出手。
姚兄你待怎着?没曾想啊,那吴掌柜见了这些棉布后喜欢的不能够,直夸布料细致柔顺,大约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货色,于是又当场取了水来洗。
这一洗可是吓了一跳,姚兄的布居然不褪色,不管花布还是色布,统统不褪色,洗了十几二十遍,水还是清的!”
姚梵奇怪的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褪色的话,那岂不是伪劣产品,我怎么会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贺万年连连摆手:“姚兄久在泰西,自然不知道,我大清国的色布,但凡颜色深的,都是能洗掉色的,除了青、黑等等几种染的稳固的颜色,其余各色都不禁洗,洗一次浅一次,就是青黑或者其他浅色,也禁不住十几二十遍的洗啊!”
姚梵开心了起来:“哦?原来如此!”
贺万年见姚梵得意,精神头更足了,也笑道:“正是如此!所以那吴老板洗下来后,把我也当场惊到了。他要还价,我根本不答应。只是告诉他,这些布一共12oo匹,现在不拿,自然有人拿,再等下次西洋的船来,不知还要几个月。”
姚梵笑道:“贺兄你好口才。”
贺万年得意起来“那吴老板见奇货可居,咬牙就都要下了,12oo匹卖了132oo两,商号里净赚96oo两。加上之前22o两一个的一千只罗勒斯赚的11万两,这就已经赚了1196oo两了!”
姚梵一时没反应过来:“罗勒斯?哦,贺兄你都知道那表的牌子怎么念了哈。”
贺万年面上一红:“那是吴老板念了我才知道的,姚兄你之前走得匆忙,却没告诉我。”
姚梵挠挠头,笑道:“嗯,那就叫罗勒斯好了。这吴老板倒是个有文化的土豪,他买了香肥皂没有?”
贺万年道:“那洋胰子,不,香肥皂也是好卖的,只是我开价两钱一个,恐怕贵了些,吴老板只要了两千个,4oo两银子,咱们赚了2oo两。”
贺万年喝了口茶,念叨说:“姚兄,眼下还是手表最挣钱,这手表款式新奇,各家洋行都没有这样小巧精致的手表,以我之见,只要是亲眼看过货的老板都会喜欢。”
姚梵知道,腕表真正工业化批量生产还要等到过了19oo年,诞生的原因,从功能上说,是因为怀表的累赘;从技术上说,是因为精密机械加工科技的进步。至于香皂,这年头连工业制碱都没诞生,何况添加芳香烃的香皂呢,自然好卖。至于色布,既然这年头的印染化学水平这样差,自己完全可以横行市场。
姚梵嘱咐道:“不管如何,早点脱手,换回银子后,才能再进货。现在卖的这样好,我要赶紧安排进货了。”
贺万年道:“这十天里把我忙坏了,连这笔大买卖,再加上卖给其他路过青岛口的商号的零散手表和肥皂,现如今商号已经有了足够的现银,之前欠着姚兄的三十万两银子,你看先提多少出去为好?”
姚梵道:“先提个十万两就行,拿去恒利换金子。”
贺万年看看姚梵,又低下头想了一想:“姚兄,你这样在恒利换金子,这一来一去火耗却也太靡费了,若是自己去天津、上海换金子,我估计大约15两多的银子就能兑一两黄金。你交给恒利,他还不是一样运去上海、天津等大城里换金子”
姚梵摇摇头:“自己经手的话实在太麻烦,有恒利代办代运,风险就分担出去了。”
贺万年见姚梵坚持如此,便不再啰嗦,换了话题道:“眼下,来往青岛口的各个商号都知道我们手里有奇货了,我看啊,接下来我们的生意是要大卖的,姚兄现在就可以再多订些货来备着了,尤其是那棉布,我看值得多进些。”
姚梵道:“我这次离开,已经在海外定了货了,贺兄,回头你去把孙大人、韦大人、刘大人请来施家饭店吃饭,我们做生意的,万万不能离了官场的照拂。”
贺万年连忙道:“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