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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太后撑腰, 但静王赵雍身后的非议一直不断,加上他从小体弱多病,性格懒淡, 皇帝不甚宠爱, 母家又不顶用,综合以上,在几位亲王里是最微末的。
其他的皇室王爷, 在二十岁弱冠之前,就已经早早地定下亲事了, 可是静王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些钟鸣鼎食的世宦大家, 哪一个不是目光如炬,都不想来烧静王这个冷灶。
谢老诰命出身豪族谢家, 是个极有教养见识的长者, 她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拜高踩低,嫌贫爱富,但是唯有一件——
老夫人毕竟最疼爱七宝的, 假如把七宝许给了静王赵雍, 赵雍那个药罐子的身体, 某天“嘎嘣”一下去了, 岂不是害苦了七宝?当寡妇还算其次, 最怕的是绑了送去殉葬。
今儿来威国公府的两个女人, 身份很特殊, 她们其中一个是静王的奶嬷嬷,从小负责照看教导静王赵雍的。
毕竟赵雍的生母出身寒微毫无见识,所以宫中特拨了这位吴嬷嬷来贴身照料,等同是静王的半个母亲,静王见了也要称一声“乳母”。
这位奶母特地来的缘故,自然是想亲眼看一眼这位国公府的嫡小姐是如何的花容月貌了不得,然后再图别的。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如意出去看四姑娘来了没有,回头,就见门帘打开,有两个美人儿从外走了进来。
谢老夫人眼睛直了直,心中大叫不好:她方才拼着一张老脸跟着两位嬷嬷打了半天的太极,就是为了不让七宝跟她们相见,却想不到这妮子竟自个儿来了。
老夫人跟苗夫人对视了一眼,看见苗夫人眼中也流露惊异无奈之色。
此刻那两位王府嬷嬷却盯着门口,不约而同地看直了眼睛,眼中也透出了惊羡欢喜的光芒。
她们自然不是在看四小姐周绮,而是望着她身侧的七宝。
虽然比较周绮而言,七宝的身量尚小一些,半垂着头,螓首娥眉,雪肤花容,天生丽质。
就算冷眼一瞧,亦有一种无法给忽略的惊艳之感,好像她身上有一团淡淡的光芒,引得人止不住地想把眼睛贴在她身上。
所谓的惊世美人,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这两位嬷嬷也是宫内女官出身,三宫六院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但在见到七宝的瞬间,却突然觉着之前见的那些真真都是些庸脂俗粉,连面前之人的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两个人既然是王府的嬷嬷,自然身份尊贵,在谢老诰命跟前儿也都是坐着回话的,可见了七宝走进来,却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这会儿七宝跟周绮上前,向着谢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勉强维持着笑,故意嗔怪道:“七宝,你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七宝的额头的伤虽然轻微,但还是贴了一块儿薄纱挡着,免得冒了风留了疤痕之类的,如此却更多了几分楚楚可人。
七宝抬手扶了扶额头,眨眨眼,脸上露出几分委屈,道:“我先前在屋子里养伤,无意中听母亲房里的玲儿姐姐悄悄地跟我的丫头同春说,今日府内有贵客来到,本来老太太跟母亲是想让我见客的,可老夫人怕我伤了头,在贵客面前出糗,所以竟不许我出来。我心里觉着委屈,又听说四姐姐能出来,所以我便大胆也跟着来了。”
苗夫人忙向着老夫人微一摇头,表示这件事她不知道。
老夫人心中诧异,但她毕竟是见惯世事的,当下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我在这里费了半天事替你遮掩,这两位嬷嬷也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怪罪你,没想到你偏偏这样鬼灵精,不肯饶人。”
当下老太太握着她的手道:“既然这样,还不快去见礼。”
说着又笑着转头,对那两位嬷嬷道:“这就是我们府里的四丫头,这个爱饶舌的是七丫头。”
周绮跟七宝行礼,吴嬷嬷早忙忙地握住了七宝的手:“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竟比别人说的更好看千百倍。”说着又打量她额头的伤处:“怪不得老太太这样体恤疼爱,就算我们看了,也是心惊肉跳的,好姑娘,难为你肯冒着伤来见我们。”
七宝给她握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嬷嬷,我们府里原本是规矩严谨的,几位姐姐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只有我差一些,如今又破了相,所以祖母不愿我出来在贵客面前丢丑,嬷嬷们若是责怪,就只怪七宝唐突,可别觉着我们国公府的人也像是我这般无礼的呀。”
七宝的容貌既美,声音也如娇莺出谷,清丽可人。对上她清澈不染纤尘的明眸,再听了这般可心的话,只叫人恨不得把她抱入怀中,温柔安抚,哪里舍得给她半点委屈。
那边老夫人已经笑了起来:“亏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差一些’,我问你,差一些到底是多少?你这顽劣无礼的样子,跟你那些姐姐们,明明就是不能比的。”
七宝的二婶娘倪夫人笑道:“七宝年纪最小,府里上下都疼爱她,多娇纵一点儿不算什么的。”
王府的嬷嬷们忙道:“这般好的小小姐,连我们都想多疼她几分呢,老太太怎么舍得抱怨她。”说着终于依依不舍地松手。
老太太那边一招手,七宝偎了过去,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我听说昨儿康王妃娘娘来过了,可惜我那会儿还是晕晕乎乎的,必然是言语冒犯了,所以今儿祖母才不许我见外客。”说着,便向着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迎着她的目光,到底是最知心的祖孙,便知道她如此必有缘故,于是叹道:“你还敢说这件事呢,你糊里糊涂的非要逞能,拜见王妃的时候还差点绊倒,王妃问你话,你也支支唔唔的答不上来,让王妃颇为尴尬……今日的精神却是好了,又活蹦乱跳起来?”
七宝道:“除了时不时还有点晕,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老太太道:“吃了这个亏,看你以后可还淘不淘气了。”
七宝吐舌:“不敢了。”
两位嬷嬷在旁,满面含笑。
她们当然知道昨儿康王妃来府里的事,也知道府里让七宝见了面。
先前老太太一再拦阻说七宝病着不能见,她们面上不便说什么,心里早就恼怒了。
如今七宝露面,又听祖孙两人如此说话,这才恍然大悟,相信了府里不让七宝出来见,原来是这个缘故,而不是有意瞧不起他们静王府的。
两位嬷嬷解开心结,又亲眼见了周七宝,心满意足,告辞而去。
嬷嬷们离开后,谢老夫人才沉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苗夫人忙分辩道:“老太太,我并没有对玲儿那么说。我立刻叫她来问问。”
“母亲。”七宝唤了声,暗中拉拉老夫人的手。
谢老夫人瞧她一眼,便不言语了。
这会儿府内其他女眷们,纷纷知趣起身告退。屋内一时只剩下了七宝,老夫人跟苗夫人。
七宝讷讷道:“其实是我自作主张要来的,玲儿没有说那些话,也是我自己捏造的。”
老夫人笑道:“这又是怎么说呢?莫非又是自己淘气吗?”
七宝低着头,把心一横:“祖母,母亲,我不想嫁给康王世子殿下。”
苗夫人又惊又急:“这孩子在胡说什么?”
“不妨事,让她说,”老夫人制止了苗夫人,问七宝:“总要有个原因呢?”
七宝没有办法解释,难道说“两年后康王殿下会以谋逆罪名处斩还连累国公府”?
她想起梦境里那些惨状,不用开口,泪吧嗒吧嗒地先掉了下来。
老夫人见状,大为心疼,忙道:“乖,到底是怎么样,难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位世子?”
原来老夫人疑心是七宝何时见过康王世子,或者被对方欺负了之类。
“没有!”七宝知道她误会了,吸了吸鼻子道:“我只是不想嫁。老太太,答应我好不好?不要跟康王府订亲。”
她的及笄礼已经过了,康王妃也相过自己了,若这件事不抓紧,下一步结了亲,就算以后再悔婚,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苗夫人在旁道:“老太太,不要纵了她,好好的又在胡闹,方才任性地跑出来,现在又说这话……”
七宝一听,哇地哭了起来,埋首在老夫人的怀中:“祖母,我不要嫁康王府,不然的话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