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自然不会对他说你杨慎就要倒大霉了,我跟了你,将来不但要被摘帽子废功名,还有很大可能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你杨慎名满天下,皇帝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像我这样的小角色,一顿廷杖,打死了也就打死了,没人管的。
如果现在同他说这些,肯定要被人当成白痴。
做人要学会拒绝,而拒绝别人的时候最好还能占在道德的高度上。
“回杨学士的话,孙淡早已经拜在李梅亭先生门下了,若现在转投到你这里,不是孙淡做人的道理。君子立身处事,忠孝礼义廉耻当放在第一位。孙淡若改投先生门下,岂不要做那不忠不义之人。孙淡真这么做了,先生还能看到上我吗?”孙淡郑重地说:“若杨学士是今科座师,按照科场规矩,孙淡倒可以喊先生一声老师。可是,若就这么做了你的学生,孙淡是不会答应的。”
“好!”还等杨慎说话,孙鹤年已经击节赞叹。他本是道德先生,孙淡这一席话正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杨慎也叫了一声好,激动地站起来:“果然不错,果然不错,不枉是我杨慎看重之人。有古人风骨,将来定能成大器。鹤年兄,孙家有这样的子弟,必将大兴。”
的大名鼎鼎的杨慎的夸奖,孙鹤年得意地摸了摸胡须,说:“一个小孩子,当不得用修的称赞。”
孙淡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人说孙淡是孙家的千里驹,就这么放弃了,杨慎却有些不甘心。”杨慎走到孙淡面前,突然问:“孙小哥儿,后年秋闱可有信心。”
孙淡:“尽力争取。”
“好,那我在京城等你来参加会试,看你中进士。”杨慎哈哈大笑,说:“等你中了举人进京赶考,我当向天子请命,做主考官。你中了进士,我自然而然就做了你的座师。若中不了,你也没资格当我的学生。孙小哥,真到那时,你究竟愿意不愿意。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定个两年之约。”说完就伸出手去。
“用修真是……”孙鹤年连连摆头,暗道:果然是才子习气,连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
孙淡无奈地同杨慎一击掌,同他定了这个赌约:“两年后若我中了进士,杨先生有是主考官,孙淡自然要来拜你这个座师。”
如果历史不出偏差,嘉靖明年就要提前开恩科,两年之约只怕要作废了。真中了进士,倒不用去拜师。再说,明年正是大礼议最热闹的一年,皇帝同杨家势成水火,自然不会让杨慎去做主考,壮大杨系文官势力。
孙淡并不担心。
满意地收回手掌,杨慎突然想起一声:“孙小哥儿,你这次院试险些进不了贡院大门,难道是因为贪睡错过了时辰。”这件事他已经从王元正那里知道了,心中对孙家的所作所为大觉不满,便欲借这个机会给孙淡长长志气。
孙淡微微一笑:“小子不过是孙府一个小小的花匠,每日都有活要干。考试那天,正好手头有活,我也是做完之后才急冲冲跑过去的。还好王大人网开一面,放学生进了考场,否则……”
“否则就铸成大错了。”杨慎点点头:“分明是你自己生性懒散,却要找这种借口。孙家小哥儿,我辈读书人,无日不三省其身,怎能推脱责任,没有担待?”
“先生教训得是。”孙淡由衷地说。
杨慎摆摆头:“知道错了就好,我事务繁忙,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看到杨慎离去的背影,孙鹤年面色却变了,转头问刘夫人:“夫人,孙淡考试那日凌晨安排了活儿吗?谁安排的,又是怎么安排的?”
刘夫人抬头狠狠看了孙淡一眼,嘴角却带着虚伪的笑容:“却不知道此事,妾身近来身体困乏,府中事务系数委托景姨娘处理,老爷可问问她。”
景姨娘听刘夫人这么说,一张脸立即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好在家丑不可外扬,孙鹤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夫人,扣去她半年月份。对了,给孙淡安排一个独立的院落,让他用心读书。对了,我要正式将孙淡祖孙三代的名字记入族谱。从今天起,孙淡就是我孙家的正式子弟,任何人都不得对他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