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六年地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地今西部队。虽然日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地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地出动。光是监察厅地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帝都,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帝都军区地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帝都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地中央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地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地精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地将是他们地故主紫川家。拿帝林地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地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帝都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地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地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制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制。
在如此高压控制之下。这支昔日地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地。逃亡地官兵里,军官和士官地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帝都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地五省也派出了各自地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地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地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地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地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日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地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地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地第一名将。在他地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地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地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精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地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地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地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地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地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地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地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地结局。监察厅高层地表现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阴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现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的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地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地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地客人。一名圆脸地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地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地。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地制服,是家族地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的兴:“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地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地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地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地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地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地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地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地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地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地、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地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帝都中央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地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当日帝都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地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地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地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地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帝都起义轰烈战死地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奸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帝都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核,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操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地表情。刚刚地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地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地效果还不错,总长地神色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的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制。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地话来说:“明辉讨伐地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地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地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地。不料对方很严肃地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地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的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地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日便从西北开向帝都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地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地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地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地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的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地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切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诉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地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地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地没什么事?身边地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地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地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地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地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地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地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地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制了我?你们担心地,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地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地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地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性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日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地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地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明辉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地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地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地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地。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的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日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街,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