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攸的主要注意力根本不放在安景卿究竟说了些什么上,而是放在他的表情上。
如果分辨不出他是在害怕、在心虚还是在撒谎,还是没有办法准确地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做啊。
根据安荣禹之前所说,刚刚被抓住的时候,安景卿不承认是自己放的火,可现在为什么又承认了呢?
乌攸一时没能收敛住,对着安景卿抛出了自己满肚子的疑问:
“敢问小大郎是用什么点的火?从哪个位置点的火?小大郎是怎么知道景洪小郎君在那里的?小大郎是打算教训他还是打算真的置他于死地?”
安景卿一下子当机了,张着嘴,瞅了乌攸半天,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乌攸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回答不上来!
白姨娘也渐渐从刚才见到安景卿的满腔心疼中恢复了过来,感激地看了乌攸一眼,用鼓励的眼神盯着安景卿,问:
“景卿,听到乌姨娘的问题了吗?”
安景卿张着小嘴,慌张地看了一下自家阿娘,马上垂下头去,不管白姨娘如何焦灼地注视着他,他也一个字不肯多说下去。
乌攸凝视着安景卿在地面上紧张地下意识地摩擦着的脚,深呼吸了几口,却发现,在树叶的腐烂气息和房间内的潮湿气中,还掺杂着另外一种古怪的气味。
……闻起来怎么有点儿像肉包子的味道?
乌攸可不相信安景卿在放火前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当场抓获,从而在自己的身上藏两个肉包子以备不时之需,也不会相信这个地方原本会有肉包子这类违和的东西出现。
他在进小黑屋前是不承认自己是放火者,可进了小黑屋之后……
乌攸的心头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脱口而出:
“小大郎,是不是有人叫你说是你干的?”
安景卿一个哆嗦,立刻抬起了他那双受惊了的狗狗眼看着乌攸。
这下,不仅是乌攸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就连安荣禹也觉出了不对来,他把声音放得更加严厉了些。问安景卿:
“你说,乌姨娘说得对不对?”
好的,安景卿成功被自家老爹的恫吓口气给吓得再次低下了头。
乌攸发现自己的忍耐力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她不去管那个半分问话技巧都没有的安荣禹,柔声对安景卿说:
“你告诉乌姨娘,好不好?你看姨娘的腿也不方便,站久了就会疼,这地方又潮湿,姨娘怕是站不久的。景卿最乖了,告诉姨娘。是谁要你说是你放火的?你当时在花房旁边做什么呢?”
乌攸的苦肉计起到了作用。安景卿咬了咬小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小黑屋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乌攸一脸黑线地听到了蒋姨娘的大嗓门:
“把那个小兔崽子交出来!”
“小东西滚出来!”
“要是我儿子被烧死了,老娘非得让他给我儿子陪葬不可!”
这蒋姨娘一出来,事情的走向就容易跑偏了。
蒋姨娘可以说是把护食和护崽的伟大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属于典型的“什么都是你家孩子的错”的类型,举个例子,如果是她家孩子打的人,她绝对会认定“你家孩子骨头太硬把我家孩子的手都硌疼了”。
同样,如果这回是她的孩子放的火的话,乌攸相信。她绝对会以“哎呀只是手滑而已啦又没有什么恶意的哦呵呵呵反正没有真的出事啦”之类的话来轻松应对。
乌攸还记得,几天前,蒋姨娘因为安莘挨揍的事情来找过季姨娘,据说她用一席独到的世界观演讲,把季姨娘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她的儿子的性命更是受到了直接的威胁,她如果不会跳出来吼一嗓子,乌攸还会觉得奇怪呢。
安荣禹狠狠剜了安景卿一眼,准备出去迎一下,而白姨娘则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把安景卿护到了自己身后。
安荣禹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一阵从内而外裹着劲风的巨力直接给四脚朝天地撞到了地上,砰地一声,后脑勺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听到乌攸都替他肉疼得慌。
始作俑者蒋姨娘根本不管这个被她当路障活生生撞出去的三少爷,四下环视了一圈,阴鸷的目光锁定了白姨娘身后的一个小人儿,虎虎生风地撞了过去。
这时候,安景卿却呲溜一声从白姨娘身后钻了出来,直接对上了蒋姨娘,白姨娘拽着他软软的小手想要朝后拖,没想到安景卿使了点儿力气,白姨娘一拖之下居然没能拽动他。
这个腿有些发抖、气场还完全没有修炼出来的小男孩努力地挺直脊背,想让自己显得伟岸一点儿,同时他用他没变声、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