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响处,新年到来。大家一起欢呼着迎接弘治十七年的开始。老规矩,高凤带头太监一班、芳云带头宫女一班,把朱厚照请上高位,大家一起跪下磕头,祝福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小朱含笑点头执意。
一会儿厨房又送来扁食(也就是水饺),众人一起吃过之后,又说了些笑话,方才各自散去歇息。
五更天时,小朱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只听晴云的声音笑道:“给太子爷道喜新年,快起来了,要拜年见礼去呢!”
小朱睁开眼睛,只见晴云领了众姐妹,把他今天要穿的衮服取了过来。
“唉!非要穿这个么?”他扶着脑袋头痛道。这玩意儿太折磨人了,带上冠冕,脑袋晃动不得,否则那些珠子乱窜。穿上衮服,里三层外三层还满身都是饰品,走也走不快,急也急不来。
“这身衣裳可是提醒太子,要注意威仪,要庄重呢!”晴云轻轻笑道,像哄小孩儿一样先上中单,再上敝膝,外罩衮服,系玉佩,系大带,裹大绶、小绶,最后穿上红色袜子红色皮靴,头着冠冕,又拉拉扯扯好半天,这身衣裳才算穿完。
穿着这身繁琐沉重的服装,朱厚照走出清仁宫,外面早有金吾卫大汉将军跪迎在外,请太子起驾上辂车,陪同皇上接受文武百官大年初一在午门的朝贺去了。
一大堆的繁文缛节其实也没什么好叙述的,不过是百官朝贺,教坊司奏乐,典牧所把骏马、大象、犀牛等象征吉祥的神兽们牵出来遛一遛,读读贺表磕磕头,基本上就是这些而已。
行完朝里,朱家父子已经是累得不善,特别是老朱,身体虽然有些起色,却还是禁不住这么大动静的折腾,龇牙咧嘴勉强挣扎罢了。看的小朱心痛不已。
可惜还没完,朝里行过,回来还要行家礼。先去给吴太后拜了年,陪着吃了些年糕点心,上了贺礼。回头小朱又要给母上张皇后拜年。
这一年到头,似乎只有这一天,张皇后脸上多少有了些笑意,算是和声和气跟儿子说了几句话,又赐了一并七宝镶嵌的玉如意了事。
父亲朱佑樘现在还有得事情要忙,他自己倒是可以稍稍轻松些了。换了常服,望着张灯结彩的清仁宫,有些发呆。
“太子,有心事?”高凤问道。
“嗯,不知宁儿今天怎样了。”背着夏宁,他倒是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姑娘,叫她宁儿正合适。
“呵呵,还不是跟太子一样,过年迎岁而已。”高凤笑道:“夏姑娘有父有兄,一家人肯定不寂寞。”
“是啊,我也想看看这平常人家怎么过年的。”这倒是个好借口,虽然在高凤面前用不上,但起码给自己个台阶下。
高凤笑道:“太子,今夜阖城欢庆,真要去看看,倒也使得。”
朱厚照豁然转身盯着高凤,惊喜又怀疑道:“你说我可以出去?”此时宫门已经落锁,皇家规矩,天大的事儿都不能开了。不过高凤能这么说,肯定有法子。
其实这半年来,朱厚照的功夫突飞猛进。按照高老太监的判断,就算去行走江湖,也可算一流高手了。他一直在纳闷,太子爷练功天分之高,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自己当年跟着师傅学的时候,还是因为师父觉得自己天资聪明是快料子。可是跟这位小爷一比,那简直就是个渣!他曾经三五年都没练成的功夫,小朱半年时间不到已经熟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身手,用不了几年,便可跟他并驾齐驱了。
因此高凤对他的安全已经越来越不担心。更坐实了当时朱厚照求学的说法,你保我一时,保不了我一世。还不如让我自己学会,岂不更加放心?
直到今天,高凤觉得太子爷完全没了问题,这才觉得,他可以夜行出宫了。
在朱厚照惊喜的目光下,高凤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确实两套夜行衣。高凤呵呵轻笑道:“老奴深宫多年,就算学了些功夫,却对江湖一无所知,出去还是要吃亏的。因此师父当年传我技艺后,每月都偷偷带老奴出去历练一番,这两套衣裳,便是师父当年留下的!”
说道动情处,高凤一双老眼看着那两身夜行衣,怔怔出神。想是回忆起往昔的岁月。
朱厚照默默看着,并不打搅他。
一会儿高凤回过神来:“唉,老了,背晦了。让太子等这许久。若太子不嫌腌臜,便请换上。老奴陪太子出去逛逛吧!嗯,这衣裳,老奴时常清洗的。”
说罢缓缓打开,连衣带帽并绑腿快靴,展示在朱厚照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