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素雪喊了一声,泪眼盈盈地起身朝二老爷跪下来。
“这是作甚?”二老爷连忙去扶,“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父本应当高兴才是。为父也想了许多,你性子直,嫁去沈家倒也算是最合适不过了,换做其他人家,为父更放心不下。”
“可是父亲,女儿……女儿并不想离开父亲。”
素雪本想直说,我并不想嫁去沈家。
可是二老爷方才也说了,换做其他人家他更不放心,她要是唐突地讲出来,又给不出个正经的理儿,二老爷只会当她胡闹,到头来,这亲事还是退不掉。
其实她也好想说,沈家公子是条毒蛇,她要是嫁过去,指不定还没来得及下轿,就七窍流血暴毙了。
沈家公子不想娶她,不想娶她啊……
二老爷心中正悲恸,没发觉素雪已经急得手心冒汗,听到素雪说不愿离开他,也只当是女儿出嫁心中舍不得父亲,没做多想。
只是往前素雪都粗枝大叶,从未讲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想来也怪他这个做父亲的失态,自己伤心,还硬是惹得女儿一同来伤心了。
“沈家在京师,说到底离蓟州也不远,你嫁去以后想多多走动,回来省亲倒也不难。沈老爷子不会说什么,沈二公子更是不敢皱一下眉头!”
说着扶起素雪,脸色变得郑重:“此番为父留在京里见了太子一面,一来为着上回的事,二来,也向太子提了提沈二公子。前两年蓟州闹了一场疫病,为父没日没夜地苦苦撑着,才将疫情压了下来,太子自是信得过为父。为父已经出面举荐,只等沈二公子蒙朝廷征召去,至于究竟能任上几品。那便是他的造化了。”
看着父亲这样为她做打算,素雪心中不由得发酸。
可是他沈二公子,根本配不上父亲的费心举荐!
想及此,素雪强忍着泪继续道:“可是父亲。成婚须得请术士八字合婚,指不定女儿和沈公子命中犯冲,所以这婚事,还没个准儿的。再说了,女儿这样的性子,夫家不喜可如何是好?虽然有父亲,有江府为女儿撑腰,沈家自是不敢刁难,但是女儿也是有骨气的,既然不喜。便是罢了,强拧的瓜也不甜。”
二老爷愣愣看着素雪,一时间哑口无言。
素雪缓了缓,接着道:“数日后大伯母和二姐姐便要进京去和陈家公子相看,女儿已经应了大伯母要陪着二姐姐一同去。就拿这陈公子来说。家势人品,哪样不比沈家公子好了去了?”
先前二老爷一直蹙眉听着素雪讲,只觉得疑惑,现下听素雪说到这句,顿时双眼一瞪,道:“你一个有婚约的姑娘家,还出去抛头露面作甚?你性子直。喜欢胡闹,为父都纵容了,可那陈家公子是要和大房二姑娘相看的,以后准打准是你二姐夫,你啊你,怎能乱打主意?”
素雪哑然。她只是举个例子,想让二老爷明白咱们江府的姑娘理应配上哪样家世的公子才勉强算得门当户对,她作死也不敢打陈公子的主意啊……
陈公子不仅被二小姐盯着,还被六小姐瞅着呢,她保命还来不及。怎会去趟这浑水?
可是又念转一想,既然二老爷要误会,不如将计就计,让他误会了去,这正是个好时机。
想着便双目一沉,委屈道:“女儿哪有乱打主意?只是二姐姐都能同陈公子相看,女儿却要嫁沈家的庶子,这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二房没底气呢……”
二老爷满脸狐疑地看着素雪,怎么也没想到素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先前是素雪又哭又闹执意要嫁给沈家的,那时候他也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她翻来覆去地讲了个透。
当时素雪还急了,愤愤地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说什么权势在她眼中如同粪土,她死也要嫁给沈二公子。
也正是为着此,二老爷还一气之下关了她禁闭。
怎么这会子素雪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语中好似对这桩婚事开始不满了。
看着二老爷疑惑的目光,素雪心中阵阵发凉,该说了她都说了。
委婉的,二老爷不能明白,但又不敢过火了,否则二老爷定会起疑……
眼下这状况,恐怕就已经有些起疑了。
素雪紧张地屏住气,祈求一般地望着二老爷,在心底里默默祈祷,好爹爹啊,别疑虑了,赶紧松口吧,趁着现在还未纳采合婚,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二老爷只是紧闭着唇,不说话。
素雪心跳如雷,紧握着的手都在止不住发颤。看来这一招还是太险了,二老爷不是那么好蒙的,不会真的瞧出点儿什么来吧……
二老爷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开口问:“你当真是觉得将你许给沈二公子让咱们二房没底气了,所以也想跟着进京去瞧瞧看与二小姐相看的陈公子?”
素雪大舒一口气,忙点头道:“是啊,往前女儿不懂事,现下看着大伯母和二姐姐都能同陈家说亲,才猛然惊觉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愚钝不可及,所以……”
“依为父看啊,你猛然惊觉是假,想趁机混进京去玩乐才是真!”二老爷忽然笑起来,脸上的疑惑都烟消云散了。
素雪一时语噎。
也对,这宿主在府里人眼中,不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二老爷没有起疑心,她是欣慰的,但二老爷也没有松下口来,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正苦恼着究竟要如何来坦白她不愿嫁沈家这件事,二老爷又摆摆手,道:“瞧你这层出不穷的花招,想来是闷在府里闷坏了吧?可别怪为父严厉,你是必须赶紧收敛心思了,成婚以后可就容不得你这样贪耍,须得好生相夫教子了。”
素雪无力地垂下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