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柔杵在一旁,担忧地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北廊和包厢交界的地儿,少不了会有公子姑娘和小鬟来来往往,素雪这样魂不守舍地坐在这儿,的确有些不合适。
“小姐……”缓了半晌,千柔还是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素雪也明白千柔的顾忌,她暗自深吸几口气,总算不再全身发软了,便站起身来,道:“别过去了,就在这边另寻一处吧。也省得大太太出来以后寻不到我。”
千柔点点头,扶着素雪往回走,仍觉素雪全身有些抖,便轻声劝道:“小姐,这亲事有二老爷做主,沈家分明是高攀了咱们,连沈老爷沈太太都会给江家三分薄面,您又何苦去和那小娘子较真?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姑娘家,终归要嫁出去的。”
素雪稳步往前走,没有应声。
千柔轻轻一叹:“小姐您没瞧见吗?方才沈公子脸色都发黑了,想来定是听了不高兴。小姐啊,您分明想早日嫁过去的,又何苦为了小娘子一句胡话,就顺口说乐意成全呢?”
千柔鲜少这样多话,这回实在是忍不住了。
可素雪只是默默听完,脸色微变,不置一词。
素雪这边不说话,千柔也便也闭了嘴,只暗自叹息,要不是小姐一直坚持,二老爷绝不会松口答应这门亲事的。能教出那样一个娇蛮刻薄的小娘子,沈家这门儿,不进也罢。
可是这些事,哪是她这个小丫鬟能左右的呢?
眼下江沈已有婚约,今日又闹成这样,以后小姐嫁去了沈家,可有得好眼色看了。
千柔正忧虑着,忽觉身旁的素雪停住了脚步,本以为是小姐终于有些反应了。却不料素雪皱皱眉说:“你听听,里面怎么有吵闹声?”
千柔这才拉回神思凝神去听,果然有吵声,还伴随着哭泣。循声望去,正是大太太和二小姐的包厢。
方才素雪前脚刚离开,陈奕锦立刻就让侍从呈上彩绸送给大太太,随后匆匆拜别了。
大太太呆愣地看着手中那方彩绸,一时间愣是没回过神儿。
直到二小姐一把将彩绸夺过去,羞愤地想撕烂的时候,大太太才倒吸一口气。
这陈公子,是没有看上嫣芸。
大历国民风保守,寻常人家男婚女嫁,大多都是由双方父母操持着完了六礼。直到新婚之夜揭开了红盖头,才知道对方的高矮胖瘦。
自从新帝继位后,国策开明,民风才渐渐开放了些,大户人家对儿女的嫁娶看得重。便也愿意多看一看,相一相。
相看过后男方若是没瞧上女方,就会送彩绸,瞧上了,便不是彩绸,而是送上珠簪。
眼下陈奕锦送了彩绸便匆忙离去,这拒绝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那彩绸料子极好。却仍是经不住二小姐的怒气,呲啦啦几声下来,就裂成了好几段。
“你这丫头,和这彩绸过不去作甚?”大太太呵斥着,心里也烦闷不已。要换成是她,也一样想将这彩绸撕碎了去。
严妈妈和彩月见状上前来劝慰。可二小姐哪里还听得进去?眼泪一股溜儿就流出来了,嚷道:“我是江家大房嫡出的闺女!他看不上我,凭什么看不上我?”
大太太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她也想问这句话呢,方才分明聊得很融洽啊。怎么到最后却是给了这劳什子?
上回大老爷兴致勃勃地回来说结交了个陈老爷,还说到了儿女的终身大事上来,她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细细一打听,才知原是礼部的那位陈侍郎,便不遗余力地操办这回的相看。
谁承想居然只是得了条彩绸?
大太太越想越气,真真是丢死人!叫她回府去还有什么脸见人?索性撕烂了也好,省得被二太太瞧见了,又会借机笑话。
“行了行了,陈公子都走了,咱们还留在这儿作甚?趁着现下还不算晚,起身去邢府吧,邢夫人还在等着呢。”大太太拉起二小姐就要起身,恨不得赶紧离开。
二小姐情绪正激动,不依地甩开大太太的手,哭着道:“我才不要去什么邢府,我还有什么脸去邢府?我要回蓟州,回家!”
“你你你……”
大太太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抓住二小姐的手臂要硬拽她起来,不料二小姐猛地一挥手,竟一下打在了大太太的发髻上。
大太太哎哟一声,身体不稳地往后倒,幸亏有严妈妈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二小姐的手也打得生疼,却仍是不解气,坐在那儿捶桌跺脚地哭起来。
大太太虽没有摔下去,却也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便怒了,指着二小姐就要打骂。
严妈妈和彩月都吓住了,一个拦着大太太,一个上前去劝二小姐。
整个包厢顿时又热闹起来了。
素雪就是在这种场合下匆匆走了进来。
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如今一看,原来都是自己人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