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邵陵王、河东王、岳阳王三人率军和中下游官军拼得两败俱伤,结果被黄雀在后的武陵王占了便宜...
“所以,乍一看,这三位凑一块可不得了,然而三位真凑到一起,反倒会相互提防,相互掣肘,结果成不了事。”
“此策略,末将称为:以毒攻毒。”
李笠仔细一说,萧纲眼睛一亮:这、这计策有意思啊!
宗室内讧,许多人的眼睛都盯着皇位,这是事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宗室之间不太可能出现联军(河东王、岳阳王兄弟或许例外),即便联军出现,也很容易破裂。
因为谁都想要皇位,相互之间提防,反倒成了相互掣肘。
河东王、岳阳王两兄弟,看来是有些蠢蠢欲动,若把邵陵王任命为荆州刺史,咋一看上去,会促成两兄弟连同叔叔一起铤而走险。
却是以毒攻毒,让这两兄弟连同邵陵王一起‘安静’下来,哪怕只是一段时间。
李笠见天子面有喜色,把话题转到时局:“陛下,末将以为,眼下朝廷面临的局面,末将以为仿佛‘三瓮二盖’。”
“三瓮二盖?”萧纲问道,心中不快已经消散。
李笠回答:“对,三个瓮,瓮里都有钱财,又有一只猴子,在三个瓮旁转悠,试图伸手进入拿钱财。”
“为了防止这猴子偷钱财,需要给瓮加盖,然而本来该有三个盖,却意外碎了一个,是为三瓮二盖。”
“为了不让猴子伸手拿瓮里钱财,于是瓮的主人只能不断挪盖子,确保当猴子伸手往一个瓮里掏时,这个瓮有盖子。”
“淮南,建康,三吴地区,是三个瓮,奈何,朝廷大军只有两支,也就是两个盖子。”
“末将以为,侯逆就是盼着朝廷不断挪盖子的时候失手,于是满盘皆输。”
这个比喻很贴切,把侯景比作猴子,也很有意思,萧纲来了精神,问:“那材官有何妙计?”
“当然是再加一个盖子。”
“盖子何来?”
“远者,勤王军,近者,邵陵王离京后陛下省出的兵马,以及湘东王回京所部兵马,所以,新盖子就有了。”
李笠所说,萧纲想得明白:把邵陵王调离京城,确实能省下人手,用于讨伐逆贼,而他也不需要分心在建康提防这个最大的隐患。
等湘东王回京,兵马又多了一些,说不定就能主动出击,如此一来,三吴就有救了。
萧纲越想越高兴,如今建康虽然有不少兵马,但守有余,攻不足,正如李笠所说,缺了个盖子。
然后以毒攻毒,凑出盖子来,哪怕只能掣肘侯逆、令其无法肆意攻打三吴各地,那也是不错的。
当然,也可能出现最坏的情况:邵陵王到荆州上任,立刻与河东王、岳阳王勾结,起兵造反,三王占据三州起兵,向建康进军。
这也有可能,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侯景叛军解决,确保建康不受威胁。
而三王一旦要将造反付诸实施,还得提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笠又请来纸、笔,画示意图,向天子分析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在纸上,大概画了长江、汉水,蝉,指的是建康。
螳螂,是可能造反的邵陵王、河东王、岳阳王叔侄,而黄雀,则是位于长江、汉水上游的两位宗室。
长江上游,有坐镇蜀地的益州(治成都)刺史、武陵王萧纪盯着下游荆州,汉水上游,有梁州(治汉中)刺史、宜丰侯萧循盯着下游雍州,而萧循是鄱阳王萧范之弟。
鄱阳王把家眷送到建康,已经表明忠于新君的态度,那么宜丰侯也会知道,一旦雍州有事,该怎么为朝廷解忧。
而且雍州以东,有司州(治安陆)柳仲礼坐镇,岳阳王实际上是被东西夹击。
至于湘州,湘州和江州之间,有安成步道连接,一旦湘州军走水路出击,江州这边从豫章郡出击,就能走陆路抄其老巢。
江州刺史、浔阳王萧大心,是天子次子,当然是心向建康,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重重掣肘之下,邵陵王、河东王、岳阳王想要合伙造反,下决心付诸实施可不容易,搞不好,几个月就过去了。
“几个月时间,足够勤王军在建康集结,平宁侯逆,届时,建康重兵云集,三王又如何敢贸然起兵?”
李笠说到这里,开始规避风险:
“陛下,末将不才,所献计策必有疏漏,以及考虑不周之处,譬如,邵陵王和湘东王能否顺利交接州务,岳阳王会否趁着荆州交接、突然发难,等等。”
“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若陛下仍有疑虑,末将改日再向陛下分析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