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只剩几米的男人,自由落体的速度突然减慢了,只有那块剥落的山壁,仍极速往下掉。
郝斯文在最后一刻险险躲开。
大块山壁“轰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软着陆”的崔战,则像带着隐形降落伞一样,慢悠悠地落到了碎石之上。
郝斯文看傻了。
崔战可没傻,四下张望,一声大喊:“是谁,赶紧给我出来——”
“放心,”周云徽从岩石后面理直气壮走出来,“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我的风格。地下城的人情我还完了,以后咱俩谁也不欠谁。”
崔战没想到是他:“你跟踪我们?”
周云徽皱眉:“你别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半夜三更鬼鬼祟祟。”
“我们鬼鬼祟祟?”崔战横眉冷对,气势汹汹,“我们是在寻找登山办法,找到之后你们直接享受现成的,你不说感激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
这话听起来倒可信。
毕竟周云徽躲在岩石后面的时候,得到的也是相同信息。
但越是可信,越让周云徽费解:“找方法你就大大方方找,和我们说了,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至于拖你后腿吧,你偷偷摸摸的干嘛?”
崔战:“……”
汹汹的气势,蔫了。
一旁的郝斯文,低声默默解说:“他怕大张旗鼓找半天,还是失败,丢脸。”
周云徽:“……”
崔战:“郝斯文,你过来,我保证不踹你。”
一点凉意落在崔战鼻尖,帮助郝斯文逃过一劫。
崔战拿手抹一下,像是水汽。
他抬起头。
同样感觉到不对的周云徽和郝斯文,也抬起头。
月光依然皎洁。
淡淡清辉下,雪花正洋洋洒洒落下来。
【4号孤岛】
藤蔓沿着地面前行,一直探到何律身后,尖端悄无声息翘起,像一条布满倒刺的毒蛇,吐着信子对准何律的后脖颈。
何律在半睡半醒间,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昏昏沉沉的眼睛突然清明。
可还没等他发现不寻常的根源,那藤蔓已凌厉刺向他的后颈,倒刺锋利如刀。
“嚓——”
还差几毫米就要刺入何律皮肤的藤蔓,被拦腰斩断,绿色的汁液飞溅出来。
何律闻声回头。
白路斜甩甩刀上诡异的绿色汁液,淡淡瞥他一眼,彻底的嫌弃:“你这种警觉性,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藤蔓早缩回了茂密的草木丛,只留一截被斩断的尾端,躺在地上,仍有绿色汁液一点点往外淌。
何律伸手沾了点绿汁,往嘴里放。
白路斜看呆了,倒没阻止,但好心提醒:“你想死我可以帮你,不用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何律咂么两下:“苦的。”
白路斜:“……”
要是甜的才奇怪吧。
“但是好像没毒,”何律欣喜地看向白路斜,“我们有水了!”
白路斜后退一步,看看何律,再看看地上断掉的藤蔓及其流淌出的绿色汁液,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抗拒:“我绝对不会喝。”
铁血营三个组员和丛越被吵醒,起来就看见地上诡异的一截绿色植物,和嘴唇沾着绿的何组长,还有漂亮的脸皱成一团的白路斜。
四人连忙起身,聚拢过来。
“发生什么了?”丛越问。
何律刚要回答,突然看见丛越身后,一株巨大的植物正“弯腰”下来,原本展开的叶片,合成“夹子”的形状,直冲丛越而来。
何律瞬间启动[墨守成规],同时一声大喝:“禁止植物入侵!”
文具树一霎生效。
“夹子”在距离丛越半臂远的地方受阻,那里正好是[墨守成规]的范围边缘。
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丛越也迅速转身。
“夹子”在边缘挣扎了几秒,突然继续往前,但是速度比先前慢了一些。
“[墨守成规]不能完全防住它!”何律朝丛越喊,“小心——”
丛越立即后退,同时启动[慢慢来III],“夹子”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更慢了,如果先前是冲刺,被[墨守成规]拦了一下变成匀速跑,那此刻就已经是散步了。
旁边的铁血营组员冲过来,手起刀落。
“夹子”被从茎部切断,啪嗒落到地上。落地了,还“咔咔”夹了两下,才死心地合上了“嘴”。
不过并没有像前面那根藤蔓一样,流淌出汁液。
“什么玩意儿?”铁血营组员一边问,一边启动自己的文具树,[看不见的铁桶阵],将六人牢牢保护起来。
“这还不够明显吗,”白路斜走过来,拿脚尖踢踢地上死气沉沉的叶片,“杀人植物。”
何律看向自家队友,补充:“也可能是救命水源。”
“不是。”白路斜光速否定,面无表情。
交谈间,又一拨致命植物袭来,这次数量更多,杀伤力更强。
【监控室】
投屏中,正实时直播着4号孤岛的情况。
何律的[墨守成规],和铁血营组员1的[看不见的铁桶阵],组成双重防御。
丛越的[慢慢来]辅助。
白路斜,铁血营组员2、3,主力战斗。
刚组成这个战斗阵型时,白路斜并没有被放在“战斗主力”的位置。虽然他前面救了何律一次,但并没有其他人看到,后来致命植物出现,也是被何律的[墨守成规]和丛越的[慢慢来]形成双重制约,末了铁血营组员飞速赶来,一个手起刀落,搞定。
从头到尾,白路斜看起来就没发挥任何作用,所以所以铁血营组员们的原话是——
“植物既不会喝[孟婆汤],也不会中[催眠术],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保护圈里吧。”
“啧,白路斜也有施展不开能耐的时候。”
奚落两句而已,谁让铁血营组员们从和白路斜分到一起,就被这人气得死去活来,现在逮住机会,图个嘴巴痛快,不算太过分。
但白路斜的字典里既没有“忍”,更没有“与人为善”。
直接一个箭步冲出铁桶阵,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跳上疯狂摆动的巨大绿植,跟斗牛士似的,牢牢抓住绿植的叶片,任你怎么抖,我就是不松手。
最后一刀插入绿植主茎,借助身体重量,从上划到下,直接将绿植剖成两半。
铁血营组员们二话不说,“主将”位置呈上。
一株又一株植物被斩断,但是再没有像第一根偷偷袭击何律的藤蔓那样,流出可以喝的汁液。
一心挂着给伙伴们寻找水源的何律,渐渐有点着急。
其他战斗中的人没注意,但全屏欣赏的卡戎看得清楚。
“空欢喜比没希望更可怕……”守关者同情地看着何律,一本正经地感慨,“鸮系统真是坏人。”
感慨完,他又欣赏了一会儿投屏里的团战。
单就战斗来讲,配合得还不错。
“但愿你们明天还能这么团结。”卡戎自言自语着,将投屏转到了5号孤岛。
【5号孤岛】
大雨下来的一瞬间,六个人都被浇傻了。
因为没一点征兆,雨就那样下来了,而且一下来就是重度暴雨,雨水砸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还是大四喜第一个反应过来,抓住清一色大声喊:“我们有水了——”
不大声不行,雨声几乎把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
清一色想回答,一张嘴,就是一口水。
没什么味道,还挺清凉的,就是嘴唇被砸得有点疼。
“好像能喝——”大四喜看见清一色舔嘴唇,立刻分享收获,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被灌进去好几口了。
很快,两个莲花组员就一起仰头,张开嘴大口接水喝。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佛纹、下山虎、祁桦和还乡团组员,也纷纷仰望苍穹,接受雨水的润泽。
干渴了一天的六人,终于得到了生命之源。
没一会儿,六人就灌了个水饱。
不渴了,饿劲儿就回来了,水毕竟不能当饭吃。
雨越下越大,溅起的水雾让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连站在身边的人都要使劲才看得清楚,稍微远点根本看不见了。
佛纹用力睁着眼睛,和众人大声喊话:“我们一起去开邮箱——”
清一色替自家回答:“好——”
祁桦也同意:“可以——”
在彼此都无法信任的情况下,共同行动是最容易被接受的方案了。
六人在大雨中走到邮箱旁边,最后是由佛纹,伸手打开了邮箱。
空的。
佛纹不可置信地伸手又往里摸了摸。
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下山虎点开<小抄纸>查看,“明明就是让我们来取面包啊……”
清一色费力地眯起眼,看向祁桦,带着绝对的怀疑:“谁吃了?”
祁桦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等到十二点,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清一色说,“但在我们四个抵达之前,只有你们两个留在海边。”
祁桦声音骤然升高:“那时候邮箱里根本没有面包!”
佛纹、下山虎、大四喜一齐看过来。
祁桦忽然意识到不妥。
清一色一脸了然:“说漏嘴了吧,你就是提前打开看了。”
祁桦:“那个时候还没到零点!”
清一色:“取面包的提示是零点来的,不代表面包也要在零点才放入,很可能在我们四个回到海边之前,面包已经被放进去了。”
祁桦:“卡戎明确说过,面包要在零点才会有。”
“卡戎还说过关系好的才会被分到一个岛呢,”下山虎弱弱补刀,“但我们和你们关系也一般啊,他们和你们关系更差。”
祁桦:“……”
还乡团组员:“……”
末日一样的大雨里,六人分道扬镳,但这次不是分成三组,而是分成两组。
祁桦、自家组员一组。
莲花、步步高升一组。
大四喜、清一色和佛纹、下山虎本来就没什么过节,之前分道扬镳,纯粹是清一色在气头上,拉了自家伙伴就走,但现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清楚了,又和佛纹有一起闯[终极恐惧]的情分,结成联盟理所当然。
四人重新回到山里,找了大半夜,才找到一个山洞群地带,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山洞钻进去,终于有了地方躲雨。
四人前脚刚进山洞。
后脚祁桦和自家组员,就悄悄冒头,挑了临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也躲了进去。
“组长,你真英明。”进了山洞,组员长舒口气,“这要不是跟着他们,我俩自己找地方避雨,指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呢。”
“四个人嘛,肯定比我们两个人效率高,”祁桦耸耸肩,“有人愿意在前面探路,我们乐得清闲。”
组员问:“明天也这样跟着他们?”
“当然。”祁桦皮笑肉不笑,“他们今天找山洞,明天就要找吃的,我们等现成的就行了。”
“对,”组员咬牙切齿,“让他们贼喊捉贼。”
祁桦的脸色冷下来。
他的确提前看了邮箱,但邮箱里也的确就是空的。
谁拿了小面包?
他不知道。
白天的时候,他和自家组员并不是全天候守在岸边,如果在他们走后,小面包就发放了,谁都有可能趁机过来拿走。
一个小面包,算不了什么,真要在这个岛上待七天,也不可能就指着小面包。
但把他没做过的事情,往他身上扣,他绝不原谅。
暴雨还在肆虐,它冲刷掉了岛上的一切痕迹,湮灭了岛上的一切声音。
但分裂,猜忌,愤怒,仇恨,却在暴雨中悄悄滋长,疯狂蔓延。
【监控室】
卡戎叼着小面包,看完了最后一座岛,关掉投屏,才张嘴开始啃。
刚啃两口,就“呸呸”吐了出来。
“好难吃。”守关人毫不犹豫扔掉小面包,转身补眠去了。
对于守关者和1号孤岛,这都是比较安稳的一夜。
不过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1号孤岛的温度,已经进入了酷暑。
【1号孤岛】
唐凛是被热醒的,太阳像电暖气的加热管,沙滩像三伏天汽车的引擎盖。
侧躺着的他睁开眼,先看见了同样对着他侧躺的,范佩阳的睡颜。
两个人离得很近。
范佩阳灼热的呼吸,一点没浪费,都洒在了他脸上,给这个火辣辣的清晨,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