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才伸了个懒腰的时候,林叶和辛先生已经在街上吃早点。
辛先生说:“从我到京县开始,这里的人,就把他们认为最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摆在我面前。”
他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碗。
“唯有你能明白我,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远远不及这一碗清淡的盐水豆腐。”
他说:“我是从歌陵来的,他们觉得不好的东西配不上我,还会觉得我从歌陵来,所以那些他们认为粗鄙的东西,我会看不上。”
他看向林叶:“你和他们不一样,最起码能明白我想要什么。”
林叶倒是诚实。
他说:“也不一定是明白先生想要什么,主要是便宜。”
辛先生微微那么一愣。
这盐水豆腐,当然便宜,豆腐是炸过的,然后在水里煮,只放些盐和花椒大料,还有几片姜。
可偏偏是这一碗盐水豆腐,配上才出锅,烤的喷香喷香的烧饼,就能让人满足。
辛先生说:“你现在还很穷?”
林叶还是很诚实。
他说:“我从一开始也不穷,现在更说不上穷,我只是抠。”
辛先生想了想,点头道:“那老头儿若见了你,大概会喜欢。”
林叶:“哪个?”
辛先生说:“就死皮赖脸让我穿上这身红袍的那个老头儿,就......天下第一的那个老头儿。”
林叶想了想,说:“你们上阳宫的人,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
辛先生问:“什么老话?”
林叶回答:“矫情他妈给矫情开门,矫情到家了。”
辛先生一口豆腐险些喷出来。
他说:“你这话若是让老头儿听到,他会直接给你一巴掌,扇的你脑瓜子嗡嗡,然后他琢磨琢磨味道,他还会哈哈大笑,说你说的对。”
林叶:“打完了才会觉得我说的对?”
辛先生摇头:“不,打之前他就那么觉得了,但肯定会先打你。”
林叶:“为何?”
辛先生:“因为他想。”
他说:“这个世上,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一个都没有,天子不行,老头儿也不行,但想打人就打人的,排在首位的那个必然是他。”
林叶:“真性情。”
辛先生说:“放屁,那是因为他知道,普天之下没人打得过他。”
他说:“一个人在你面前是真性情,那他一定地位比你高,你在别人面前真性情,一定是那些人远不如你,哪有什么狗屁的真性情,都是因人而异。”
林叶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没必要狠狠记住。
辛先生吃了早饭,觉得满足,于是打算在这小城随便走走。
他问林叶:“你可知道,为何天子都纵容我?”
林叶摇头:“不知。”
辛先生就那样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因为我像他的亲弟弟。”
林叶一愣。
辛先生说:“不是你知道的那些,是你不知道的,也是唯一一个特例。”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继承皇位的时候,他最小的弟弟尚在襁褓之中,也就,刚咿呀学语。”
林叶又一愣。
辛先生问:“先帝厉害不厉害?”
林叶:“不好说。”
辛先生瞪了他一眼,林叶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药好。”
辛先生又瞪了他一眼。
他说:“或许是因为,这么小的弟弟,对他确实还没到有威胁的时候,所以他待这个弟弟极好,可是谁能想到,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六岁就病故了。”
辛先生说:“陛下很伤心,前所未有的伤心,他下旨把弟弟葬在上阳宫奉玉观的后院,说,请上阳宫以臻天之法,护佑这个孩子下一世平安,护佑这个孩子,到了阴曹地府不要遭受折磨。”
他看向林叶:“我和他长得很像,巧不巧?”
他继续说:“我是四岁那年被老头儿看上的,收入门中,陛下那年在参加葬礼的时候见到了我。”
林叶叹了口气。
辛先生道:“所以,我的压力你能理解吗。”
林叶:“不能。”
辛先生:“能理解我的人太少了。”
林叶:“矫情他妈给矫情开门.......”
辛先生瞪了他一眼,今天他已经瞪了林叶好多次。
辛先生说:“所以我才会从奉玉观跑出来,因为我真的太特殊了,陛下没事就派人来问我想要什么,你猜如果我对陛下说想要自由,他会说什么?”
林叶:“陛下会说,矫情他妈给矫情开门......”
辛先生抬起一脚踢在林叶屁股上,但这一脚是一丁点的力度都没有。
他说:“其实我也知道,在大玉,我能跑到哪里去?”
林叶:“为何跑到婆婆家了?”
辛先生:“饿坏了,偷鸡,被婆婆抓到的。”
林叶:“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辛先生:“不光彩。”
他笑了笑,似乎是回忆起来在婆婆身边的那段日子,大概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吧。
婆婆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孩子,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早一些是婆婆的孩子就好了。
“她会打我手心,揪我耳朵,还会踢我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