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就沿着叶片飘过的轨迹,多了一道倾斜的血痕。
赵元和胜一全发出惊吼嚎叫,杀人如麻的江湖枭孽,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自己在死亡如此临近的时候,也叫的跟杀猪没有分别。
银白的长鞭飞窜而起,一记狂舞,跟空中几许枯叶交错而过。
短暂的停顿,银鞭断成了十几截,每一个切口,都是与一枚枯叶碰撞的点。
胜一全手里的镔铁方头锤,重达八十七斤,在他手里运足了功力挥出去的时候,真如一辆满载着风雷的战车,在空中呼啸驶过。
好几片枯叶似乎被这股强劲的罡风所激,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绕过了锤头,交错而至。
胜一全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看到两片平平无奇,枯萎,甚至边缘处蜷缩发灰的叶片,能够有那么诡谲的速度,逼近了他的双眼,为他眼前的一切,带来了永久的黑暗。
“啊!!!!!”
一流高手的惨叫声,洪亮到传响在周围几个山头之间,惊动了老君山上的所有人。
半山腰枯叶飞散。
卜算子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浑身飙血倒地,被挂在树上的那几名道士轻飘飘的散开了头发,飘落在地。
枯木落叶,稀稀疏疏,金纹白袍的道人,身影一下闪烁,来到了近前。
那只是一个面相冷漠而年轻的道人。
卜算子却冷汗直流,恍惚间看到一尊九曲虬结、云气盘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意象,在那人背后显化,庞大,神圣,难以窥见全貌,却能够感受到那一缕俯视下来的威严怒意。
他双足经脉之间,不由自主的有几分真气涣散,把本该飘掠疾射而走的轻功,变成了一步略显踉跄的倒退。
“且慢!!!我我、我刚才”
那人扬起袍袖,卜算子双眼瞳孔紧缩,双手扣满的黑白棋子全部撒出,却在半空中倏然静止,震碎成粉。
粉末反卷着裹挟一股无俦大力,震在卜算子身上。
咚——
卜算子浑身一空,飞出数十米外,穿过高处的丛丛枝叶,刮断了树枝,掉落下去。
砸在土石落叶层上的时候,卜算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体内还是体外更痛,多处对应穴位的毛孔间渗出血来,他全身的真气,都被那一挥袖击散,武功尽废。
天方真人那一袖子,废掉卜算子只是顺带,袖风扫过之处,更有许多落叶震碎,向旁边不远处的登山长廊里,劲射过去。
这些碎叶,打到那些被定住的老君山弟子,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只是在落点处,绽放开细微的波纹。
长廊里一对对值守的道士,相继跌坐下来,酸涩的眼睛稍稍一眨,就泪流不止。
将近十个时辰,浑身筋骨、舌头,分毫不能动弹,连眼皮的眨动都变得缓慢干涩起来,那种死寂不变的折磨,让他们的时间感官都变得错乱起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到可怕的虚弱漂浮。
多亏了老君山弟子都有斗睡魔、辟谷练静功的经历,换了一般人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之后,甫一解脱,恐怕都要发狂呐喊,直至虚脱昏死过去。
“掌教!”
有弟子嘶哑出声,趴在栏杆上,向那边俯首。
走廊里的树丛间的道人们,全都挣扎着,向那个地方伏下身子。
他们双眼的痛苦,让无法遏制的泪水模糊了视野,但那一身白袍的身影,在所有模糊了的景物之中,显得更为突出。
“你们,辛苦了。”
天方真人仰头看向山顶,已然可见的重重殿宇,在烈日之下,露出半阙檐瓦。
“且睡去吧,醒来的时候,你们会回到山上,住回自己的家。”
丛林之间,关洛阳等人和休朔城的铁甲锐士们赶到,把这些暂且还没有行动能力的老君山弟子,纷纷运走,保护起来。
天方真人一步跨出,振衣如旗,长风浩荡,飞跃至山顶广场正中,降落下来。
他双足踏地惊起的一圈风尘,让老君山那些战死的高手缓缓躺下,合上了双目,而那些还有一些尚存的道人,纷纷感觉到地面蒸腾起浑厚纯净的暖流,汇入自己的经脉之间,缓解了虚弱至极的痛苦。
火罗道的众多护法,都在周围殿宇梁柱之间,隐隐现出身形。
夜摩天双手拢在袖中,不修边幅的从藏书楼那边走出,双目精芒一闪,看出天方真人居然正在借地传功,为那些道士疗伤。
‘好狂妄的道士。’
他那双手缓缓从袖间抽出,飞沙走石的昏暗之气,从小酉洞天前方沿着长桥滚滚而至,吹到老君山的广场上。
魔教四海,火罗八风,当年揽四海八风入宗师。
气势慢慢攀升到顶点的夜摩天,正要挥出那一掌,身前滚滚荡荡的昏暗之气,突然像是被天光作斧,劈了一记,骤然惊散。
天方道人的视线映入他眼中,旋即一黑。
邵凌霄的黑袍微漾,来到夜摩天前方,隔绝了那一道视线,飞光连鞘,被他右手压着,斜触地面。
“余图的弟子?”
他笑了起来,“真是惊喜。”
两人各在一座山上,四目相对。
天方真人周围所有道士的身影,无论是死是活,都在缓缓漂浮、后退,脚下蒸腾起如光如雾,如丝线的热气,逐渐幻分五色,袅袅升空。
邵凌霄的声音传到背后:“摩天,去通知计划提前,另外,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不许插手。”
烈日的光芒若有所感的昏暗下来,天际的云层,漫起了一层灰色,无风无雨无雷,只是云似乎厚了一些,光便暗弱下来。
邵凌霄手掌一旋,五指扣住剑柄,连着剑鞘抬起了那柄举世闻名的飞光。
剑指天方,清冷的无形之气,瞬息间遍布空中,游走四野。
站在书楼边的许红梅、赫连瑶花等人,感觉到极细小清凉的气,从自己的眉眼之间,流动过去。
满空剑气,如无孔不入的水光,汇成一道微亮的风,过山一斩。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