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明白,程慕丹不是。
现在花牙哥还没来,程慕丹很是紧张,她只有偏开话题,对秦阳说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想啊!”秦阳喝了一口伏特加。
“其实我以前家里很穷。”
“家里不穷的,也干不了这一行,一直以来,别人问我,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都告诉他,先有蛋,人家又问我,鸡从什么地方来的呢?”秦阳顿了顿,眯着眼睛:“我通常会告诉他——生活所迫!”
噗!
程慕丹笑了:“你这个家伙,嘴巴可真是一张好嘴巴啊,来,听听我曾经的经历吧。”
在程慕丹略带凄凉的话语中。
那一年的情景再次重现。
————
程慕丹刚来名扬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前了。
在黄州火车站,一个大部分人没有听说过的小站点,站台上人稀稀拉拉。
程慕丹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但却干净,她紧紧握住母亲龟裂的手:“妈!我去名扬打工了,不要惦记我,我争取早点接你们去名扬享福。”
她那年十七岁,家境贫寒,父母在家务农,连续好几年地里收成不如人意,父亲为了多赚些钱,起早贪黑去照顾地里,结果因为太过于劳累,身子熬了个急性肝炎。
医院里住了一阵子,对贫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程慕丹不得已,刚上高三就退学了。
她想去大城市里寻求发展,一辈子不能在小县城里的工地上面窝着。
“丹丹,妈不奢望你接我去城里住,只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妈就心满意足了。”火车快要开过来了,母亲却舍不得放下女儿细嫩的手:“女儿,家里人对不住你,要是在别家,你现在还在学校享福哩。”
“妈,别说这,对了,我爸呢?”程慕丹瞧刚才父亲出去了,结果大半天都没见人了。
母亲遥望一阵:“喏,你爸爸来了。”
父亲今年四十五,看上去却白发苍苍,走路蹒跚得很,他醉着步子走到程慕丹身边,拉过程慕丹的手,微笑着将票塞给了儿子:“姑娘!一路走好,家里别惦记,好好工作,混个出人头地,让家乡人都瞧得起你。”
“嗯!”程慕丹扫了一眼火车票,顿时慌神了:“爸,你买错了,我要的是硬座,你给我买的是软卧。”
黄州去名扬,硬座只要一百多,软卧却要六百多。
中间差着五百块钱呢,可是家里半个月的收成,程慕丹拔腿就往售票厅里跑。
她却被父亲一把拽了回来:“姑娘,人生路上爸已经托不住你了,这是爸最后一份心意,别换票了,上了火车,睡个好觉,好好工作,混个人样给爸长脸。”
程慕丹有一种泪崩的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爱意,却是第一次感受到父母比山高、比海深的爱意。
一直到上火车,程慕丹的精神都处于恍惚状态。
“丹姑娘,好好工作,要实在受欺负,就回家,家里有地,能养活你。”父亲含着滚烫的浊泪,牵着老伴的手,向程慕丹告别。
程慕丹趴在窗户前,一直到瞧不见父母,才转过身,攥紧了手中的卧铺票:“爸,妈,我要不混个人样,都对不起我爹妈。”
他迈着方步,进了软卧的房间。
火车上软卧有单独的隔间,上下铺,四张床。
程慕丹进去的时候,进门左手边卧铺的是个胖子,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像是吸大烟一样。
右手边正做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家伙,穿着肥大的衣服,躺着玩nba2k,同时有意无意的瞄着程慕丹卧铺对面。
程慕丹卧铺对面是一位漂亮妹子,穿着挺时髦的,正在看一本大部头书。
“睡个好觉。”程慕丹关上门。
砰!
其余三人都下意识的望了望程慕丹,打量到这位小姑娘穿着破烂,背着个老掉牙的绿色单肩包,扛着一床黑乎乎的棉絮时,几人不由自主的将手机、钱包等等贵重物品拢到身边,生怕程慕丹是个小偷。
程慕丹意识到众人不善的目光,她也没发作,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开始收拾。
学生十**岁的年级,没一会关了电脑,跑去和漂亮妹子搭讪。
妹子性格倒是挺开朗的,和学生挺聊得来。
程慕丹则老老实实收拾好,准备躺下睡觉。
可想起刚才父母的神情,他又有些睡不着了,从单肩包里掏出一本语文课本瞧。
大学——象牙塔——青春激扬的地方,她却无法亲身体会。
看了一会儿书,程慕丹将口袋里的票根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夹在书里:她决定,这本书和票根,他要保留一辈子。
心中的梦想和父母的深情,都浓缩在这两样物事里。
“切!这个土包子,还看语文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好学生呢。”学生想在妹子面前表现一番,损着弱小的程慕丹。
程慕丹没有理会,穷人家的孩子进城,更多需要隐忍,而她的隐忍,比起一般人更强大。
他将书好好的放在床头,翻了个身。
妹子到时候仗义执言:“人家看书跟你有什么关系咯。”
学生讪笑道:“我就是瞧不起这种读书成绩差,只能出来打工还一本正经装逼的玩意。”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妹子还是很同情程慕丹的,她瞪了学生一眼。
学生练练摆手:“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说他的事多扫兴啊,你刚才不是说漫展的事吗?最近名扬要搞一个全新的漫展,特别好,还有好多cosplay界的名人呢……。”
瞧着妹子和学生的谈话,程慕丹躲在被窝里面,暗自抹着眼泪。
——从这时候开始,一种叫做好强、隐忍的性格,在她的体内顽强的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