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对不住,打扰了宁公子。小倩连着两晚未能有所收获,今夜姥姥又逼着我出来,求您无论如何让我在这暂避一时,天亮前回去也好跟姥姥有个交代。”
说罢,聂小倩那凹凸有致的窈窕身影在宁采臣眼前一晃,等他明白过来转回身之际,只能着聂小倩朝自己的房内走去。已然把半个身子堵在门口的宁采臣连阻拦的机会都没得到,眼睁睁着这美艳女鬼又溜进了房间。
原本宁采臣对聂小倩不请自来的举动很是恼火,当他想起了昨夜小倩曾说过,女鬼们完不成姥姥派发任务会被酷刑责罚的凄惨模样,心下难免生出了少许不忍,念及聂小倩的可怜之处,宁采臣把到了嘴边叱骂的重话再度咽了回去。
事有凑巧,白天林旭赠送的那枚朱砂发簪,宁采臣见夜色已深准备休息,他害怕不小心弄坏这件宝物,特地摘下来摆在了几案之上。
这枚朱砂发簪适才被房门和散落一地的破家具遮掩,从门口进来的聂小倩没留意到这件器物的存在。等她迈步前行之际,赫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块晶莹如玉,鲜艳如血的朱砂发簪有如感应到阴祟鬼物出现,突然散发出一层炽烈红光。映照得满室好似起火般通明的红光亮起,聂小倩的纤弱娇躯如遭雷殛,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倒飞出房间,跟着摔落在庭院中动弹不得。
这时,本就白皙胜雪的面颊显出跟霜雪一般清冷的惨白色,聂小倩气若游丝地呻吟哀求说道:
“宁公子!救命啊!”
见此情景,宁采臣再怎么天然呆也晓得毛病是出在何处。当即,他转身抓起了几案上摆放的朱砂发簪,在行李中掏出一块破布,三两下将发簪包裹严实,手忙脚乱地塞进了行囊中。直至做完了这些事情,他才起身跑出房间,搀扶瘫软在地的聂小倩。
“小倩姑娘,你没事吧?”
闻听宁采臣的低声呼唤,突遭外力重创,聂小倩此刻也没了风情万种,倒显出几分病美人的憔悴和弱不经风。
在宁采臣的扶持下勉强支撑着起身,聂小倩声音微弱地说道:
“小倩多谢公子搭救,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眼着聂小倩连走路都成问题,宁采臣也不好意思再提赶她走的话头,只得捏着鼻子将这个美艳女鬼扶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扪心自问,宁采臣实在不晓得,自己此举算不算引狼入室。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唯见一支残烛微微闪烁,宁采臣与聂小倩一人一鬼四目相对,彼此相视无言。
气氛沉寂了许久,宁采臣主动打破这种怪异的缄默状态,没话找话地说道:
“小倩姑娘,你为何不离开那老妖怪?非要跟着它害人,不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吗?”
闻声,聂小倩露出了凄然笑容,玉葱般的纤细手指轻抚着垂下的齐腰秀发,似是顾影自怜般说道:
“小倩又何尝愿为虎作伥,实乃迫于无奈。小女子的骨殖握于姥姥掌中,纵然一时逃脱,它也能施展拘魂之术将我擒获,跑是跑不掉的。”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鬼物本来也是人变的,爱惜自己的性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哪怕明知为虎作伥不是什么好事,久后也必有大祸临头之日,那也总归好过眼前抗命不遵,直接被拍得魂飞魄散不是?若是将心比心,宁采臣也觉得自己落在了如聂小倩这般身不由己的境地,大约也是无力自拔。
当思及此处,宁采臣嘴唇动了几下,却也说不出什么有建树的话,喃喃地说道: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这时候,聂小倩眼神幽怨地瞥了宁秀才一眼,没有吭声,寂静的房间里一人一鬼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静默对视。
华夏的古人认为十四岁即是成年,无论男女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了生育能力,也可以谈婚论嫁了。今年二十出头的宁采臣家中早有贤妻在堂,夫妻二人亦是青梅竹马,夫妻感情甚笃,他对聂小倩的这份关心绝大部分是出自于同情。当然了,要说作为一个男人被美女泪眼相求,宁采臣比平常多出了几分气力,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守在在外面,怀着好戏的放松心情,林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稍后转向燕赤霞征询说道:
“对了,那个树妖姥姥几时跑了回来?我怎么没听说?”
一提起树妖姥姥这个积年的老冤家,燕赤霞的表情登时严肃起来,他垂手肃立说道:
“时间大约在半年前,当日我本想请尊神出手诛除此獠,但黄土地说尊神正在闭关修行,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平心而论,树妖姥姥的战力上不得台面,即使在霍山的各路妖王当中,它也是属于垫底的水平。自身本事如此不堪一击,树妖姥姥那些断尾求生,借物代形之类的逃命本领,无一不是超一流水准,因此要击败它很容易,想彻底干掉树妖姥姥那可就难了。前番,林旭跟黄世仁两位地祇联手,撒下天罗地都没能将它一鼓成擒,最终还是被这个树妖寻隙借漫山遍野的树木遁走,燕赤霞自问也没这个本事将树妖姥姥一举诛灭。
有鉴于此,燕赤霞认为与其贸然行事打草惊蛇,不如隐忍一时,等待更好的下手机会出现,那时再一举将祸害拔除来得稳妥。
听完了燕赤霞的一席话,林旭好像心有所悟,他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