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鄂州城头,手搭凉棚的任天长此时端详着下方被一把无明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兴汉军,不由得放声大笑,说道:
“哈哈哈哈,如何?本座的法力可是吹嘘出来的?”
在鄂州城任天长是宾客,竟然在叶飞这位主人面前如此地不逊,纯属不知死活。这时,叶飞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怒意,不过他马上压抑住了负面情绪波动,仿如怀着唾面自干的精神一般,赔笑说道:
“道长神威,我等有目共睹。来人哪!速去摆下酒宴,好生慰劳任道长。”
今日这一战,过程起伏波折峰回路转。本已占了上风的兴汉军,到头来在鄂州城下遭遇惨败,军士死伤枕藉且不说,锐气也被挫伤了。许多靠近岸边的兴汉军战船在混乱中,被任天长以法米幻化的火球一并引燃付之一炬,以至于全军的士气低落。目睹了前方战况急转直下,部分兵士甚至生出厌战畏敌情绪,他们开始私下里交头接耳地传说,在鄂州城中有异人相助不可能被攻克,大都督司徒雅下令退兵那是迟早的事情。
“可恶,何方来的妖道公然与我军王师为敌。如此歹毒的法术,他就不怕下雨打雷的时候被老天劈死吗?”
水军大都督司徒雅如此之愤怒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他作为一名将领能够接受事先谋划不周,或是下属执行不力,乃至于仅仅由于是天气因素导致的作战失败。然而,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眼睁睁着一场辉煌的胜利,只因为一个牛鼻子老道半路插手就成了泡影。
兴汉军辖区地跨大江南北,照说也是天下间数得着的一路大诸侯,愿意跟兴汉军交好的修行门派不在少数。这时候,司徒雅的一名幕僚欠身说道:
“大都督,要不要派人请太和山的道长们前来助阵?”
闻听此言,本就怒不可遏的司徒雅更是压不住肚子里的火气,毫无风度地跳脚大骂起来,恨恨说道:
“这是什么鸟话,领兵打仗的事都让那些牛鼻子和光头代劳了,那大将军还要你我这等文臣武将何用?专管在后头摇旗呐喊助威吗?”
正当此时,旗舰桅搂上的瞭望兵急促地挥动红色三角小旗,跟着吹起了声音尖利刺耳的竹哨。闻声,一名副将惊恐地叫了起来,说道:
“大都督,是敌军的火攻船。”
“速速散开,传令各船用撑杆和竹篙推开火船,备好灭火之物,切不可鲁莽行事。”
说时迟,那时快。近百艘满载着引火物的火攻船随着滔滔江水顺流冲下,一时间,江面之上到处都是冲天火光和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滚滚黑烟。为了躲避上游的火攻船袭击,兴汉军水师被搅得阵脚大乱,幸亏守城方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水上力量,只是眼睁睁着兴汉军疲于应付火攻,不曾派出战船发动突袭配合火攻船行动。
有惊无险地撑过了这一波奇袭,待得兴汉军重新完成整队后,几名下属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他们集体向司徒雅谏言说道:
“大都督,天色已晚,我军是否暂且收兵回营?”
闻声,司徒雅抬头了天色,无奈地叹息一声,跟着便有气无力地说道:
“传令三军,后撤至黄州夜泊,待来日寻机再战。”
“是,标下等遵命!”
兴汉军遭遇小挫后退却,鄂州的北城墙白天也被战舰炮火轰得千疮百孔,特别是水门周围损毁情况格外严重。今日之战,严格说来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输结局。
等到入夜之后,大排宴席庆祝的叶飞趁势向任天长提出,可否作法改变天气,为鄂州再争取几天时间修复残损城墙。得以在人前显贵,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任天长正值春风得意之际,十分爽快地点头应允下来。随即,接下来的数日,浓重得仿佛能直接沥出水来的白色雾气弥漫在江水南岸,每天从拂晓到黄昏,终日不见消散。
鉴于航路视野不清,存在触礁风险,兴汉军水师无法抵近南岸浅水区活动,只能对着似触手可及的鄂州城徒呼奈何。
鄂州城的面积不算大,地理位置却很要命地挡在了江水中游的要冲之上,这对于近在咫尺的兴汉军来说,这片区域控制在不友好势力手中,感觉是如鲠在喉。
这一次的东线战事,陈凉放手给予了统军大将司徒雅以全权,准许他临机决断先斩后奏。正因如此,司徒雅倍感压力,面对着欲进不能,欲退不甘的现状,他急得团团转寝食难安。本就是出身于大秦降将,司徒雅在兴汉军中地位虽高,但那些以陈凉嫡系自居的陈氏族人待他的眼光中颇多玩味。在此之前,司徒雅是仗着功勋卓著压住别人不敢多说什么。
若是此番司徒雅对着一座不算坚固的鄂州久攻不下,想必那些陈氏的近亲也不会讲出什么好话。一想到了此处,满心忧闷的司徒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当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荆州地跨云梦大泽南北,浩荡江水横亘其间,经过千年太平岁月的围垦开发,这里成为一片富庶安定的繁华之地。
当今大战迭起之时,荆州也不像被异族铁蹄蹂躏的河北和关中那样遭受了兵火劫掠,本地粮食尚可自给有余,不过战争靠的就是兵马钱粮,在陈凉上位后不久便下令禁用粮食酿酒。如今,兴汉军中所备的各类酒浆都是从霍山交易来的各色果酒。虽然入口之际也算别有一番滋味,奈何浓烈程度相比起过去醇香的佳酿多有不如。
司徒雅自斟自饮喝的是江陵一家百年老字号酒坊的积年存货,只可惜了如此好酒到了司徒雅的口中,他也只能品出难以下咽的苦涩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