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有血有肉的鲜活身影化作了印成白纸黑字的历史典籍,随着岁月变迁成为了难以考据的古老传说。直至传说也被当作了梦呓般虚无缥缈的神话解读诠释,纸页泛黄书籍渐渐被人们淡忘之时。
纵然你曾是惊才绝艳,名动四方,纵然创立了不朽功业,大义微言,一切到头来也仿佛是什么清风过耳,留不下一丝痕迹。在时间的伟大力量面前,任何存在都不足以自傲,时间的流逝可以抹去世间的痕迹和烙印。这就是属于神祇们的最终宿命,当曾经的辉煌灿烂远去,短暂的绚烂喧嚣过后,终要归于沉寂。
凡人们已知最古老的华夏神祇是“烛龙”,据说祂生活在钟山上,负责维护整个世界运转的自然平衡。
钟山这个地名不可考据,更很少有人知晓烛龙的身世来历和生平履历,甚至连祂具体做过些什么事情,通通都成了一连串放大的问号。
在仅有的涉及烛龙的古籍资料中,只剩了下一则先天真圣共工为夺取洪荒水域的霸权,而向这位资格最老的神祇烛龙发起挑战的故事可堪一读。不问可知,对于霸权半点兴趣都欠奉的烛龙直截了当拒绝了共工的挑战,只是祂面对着死缠烂打不依不饶的后起之秀,还是没有选择地出了手,烛龙很轻易便挫败了神力强大的共工,跟着放祂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涉及烛龙的神话故事,不排除祂为了免除被人上门挑战的烦扰,干脆迁地为良。
后人唯一还能知道的是,烛龙依然在某处恪尽职守,履行着自己身为神祇的义务,专心致力于维护世界的正常运转。
每逢林旭在不经意间追忆起这条烛龙的小故事,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便会自心底里油然而生,这是对自身命运的不祥预感吗?
假如没有半路陨落,抑或是莫名其妙地死于天人五衰,林旭日后会不会也走上烛龙的这条老路呢?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在神祇漫长的生命旅程尽头,自己的人生结局会是怎样收场,林旭所能把握的只有眼前的这一刻,好好珍惜眼前人。怀着如此复杂难明的心情,林旭缓步走进一切陈设布置返璞归真的旧山神庙,一路上他穿庭过户,径自来到后院,这里是只属于林旭任意支配的私宅范围。
“夫君,您回来了。”
正在为一盆生长得郁郁葱葱的茉莉花修剪枝叶,狐女静姝远远望见林旭的身影便欠身施礼。来到了近前,林旭伸手搀扶她起身,笑着说道:
“嗯,离儿还好吧?”
“今日祂跟合儿出去疯玩了一阵,后来之后觉得倦了,现在该是睡下了。”
考虑到心智成熟需要时间的自然积淀,与生俱来的神力也要有足够的控制力才能运用自如,林旭没有拔苗助长,而是任由两个孩子顺其自然地如一点点地长大。现如今,林离与林合兄弟俩从外表来仍然只有三、四岁的年纪,与那些同龄的人类小孩一样,正值活泼好动到了极致,恨不得整天招猫逗狗的年龄段,这小哥俩委实顽皮得叫父母们无可奈何。
这时,林旭打量着兼有妇人成熟风韵和少女清纯狡黠双重特质的狐女静姝,只觉得一颦一笑莫不是动人心旌,他不禁感慨九尾狐一族的血统神奇之处。
阔别多日,平常本尊金身又窝在静室里不出来,林旭主动伸臂揽住静姝,柔声说道:
“来,陪我出去走走。”
闻听此言,静姝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异,她猜不出林旭为何有这种要求。
那些熟悉林旭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宅得到了一定境界,没事派出化身到处乱窜也就算了,他的分身通常只在山神庙中定时出现。林旭的本尊金身在没有大事发生,或是外客到访的时候,一年到头不分寒暑都窝在静室里苦修参悟,自家妻儿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太容易。
“是,妾身从命,不知夫君您想要去何处?”
闻声,林旭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笑意,说道:
“呵呵呵呵,只是随便走一走。”
霍山中居住的人口持续增加,对自然环境也造成负面影响,譬如说新移民在山坡上辛勤垒砌出来的成片梯田,在很多地方便已将搬来外形浑圆的山体,切割间隔成了棱角分明的阶梯状。
这些位于高处的梯田是依靠着风车提供动力,由从山脚下开始,直至梯田最高处的连续蓄水池塘逐级提水,然后自流灌溉庄稼。
沼气池可以肥田,乡民们弄来山林间的残枝败叶等物,发酵后用来施肥,再加上选育良种作物,这些梯田的亩产完全能跟关中地区,那些号称亩值一金的膏腴肥田媲美。即便如此挖空心思增加产量,山中的食品供应不足还是解不开的个老大难问题。霍山中的许多人家到了农闲时节经常要吃糠咽菜渡日,这可不是谁号召忆苦思甜的矫情之举,而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产出的粮食不够吃啊!
来自于荆州的稻米经由江水东运至黄陂湖附近,其后沿水道北上淮水。途中为躲避叶飞军的巡查阻挠,运粮船无法满载航行,直接导致运量难以满足霍山中的大小村镇日常所需。若不是考虑到这个重大关切事件,林旭也不会急吼吼地亲自出马,跑去解决割据鄂州的叶飞军。如今兴汉军势力扩张到整个江水中游,通往霍山的水路航运也就此畅通起来,林旭承受的压力也能削减一些。
正是怀着一份如释重负的心情,林旭才有闲情逸致与静姝把臂同游霍山,浏览着青山碧水和农人劳作的如画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