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邬王府的廊台亭榭间挂上了灯笼,无数禁军和黑衙捕快在其中穿行巡视。
王府后方的大花园里,不时升起一道火光,继而在高空炸开化为漫天星星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话语:
“哇……”
“太后娘娘,这个好玩,能在地上转圈儿……”
“娘娘当心手……”
……
大花园内,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心惊胆战的打量。
身着暗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着各式各样的烟花。
烟花是红玉吩咐禁军,从建阳城里搜罗而来,最大号的甚至能在半空炸出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来,比夜惊堂随手买的那些好看太多。
但玩乐终究得有人陪着才有意思,和随身宫女在这里孤零零的放烟花,哪怕再好看,也显出了几分单调乏味。
太后娘娘看着半空飞散的花火,眼底显出三分幽怨,估计是在暗暗埋怨,璇玑真人出去潇洒,又把她给丢在了这里。
而王府中觉得无趣的女子,不止太后一人。
花园附近的观景楼上,东方离人身着蟒袍在华美书岸后端坐。
随行的几个老臣,拿着整理好的账目和名册,站在书桌前,正认真叙述着各种事务。
东方离人办公事非常认真,从来不会疏忽懈怠,但再有耐心,也架不住这些个老臣子啰嗦。
尤其是户部过来查邬王私产的主官,能把厨房还剩几斤酱油都算清楚,还一五一十报给她听,用以展现自己办事儿有多严谨。
臣子事情办的如此细致,东方离人也不可能不耐烦,甚至还得表现出赞许之色,认真听着臣子叽哩哇啦报菜名。
在听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一名黑衙总捕,手里举着信件,从廊道里朝这边跑来,遥遥便急吼吼开口:
“报!君……君山台……”
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是全速从外面冲回来的。
书桌前的朝臣,听到这和北梁打过来差不多的急促语气,皆是停下了话语。
东方离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夜惊堂昨天早上才出发去君山台,今天应该刚到,下面人忽然如此火急火燎的报告消息,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东方离人迅速起身,飞身跃出窗口,落在了观景楼下,沉声询问:
“君山台那边怎么了?”
黑衙总捕来到东方离人近前,躬身行礼,气喘如牛道:
“刀……刀魁……换人了!夜大人今早上在君山台一战成名,把君山侯打了个吐血三升……”
“哈?!”
东方离人表情一呆,继而便面露不可思议:
“他把轩辕朝打趴下了?”
黑衙总捕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过去探查君山台动向的捕头亲眼所见,消息绝对属实。据说战况相当残暴,夜大人先用八步狂刀破了屠龙令,反手又用屠龙令破了八步狂刀,把君山侯直接打自闭了,扯着嗓门求个痛快……”
“轩辕朝死了?”
“没有,据说夜大人来了句‘杀你,脏了我的刀’,然后就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风姿堪比天仙……”
“……”
东方离人听着黑衙总捕兴奋描述君山台的场景,欣喜之余,心底也涌现懊悔。
毕竟武人打上武魁,就是文人中状元,一辈子也就一次,她错过这种江湖盛况,这不得可惜一辈子……
真是,昨天怎么不跟着师尊一起过去……
东方离人正追悔莫及之际,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蹙眉询问:
“什么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他抱着谁?”
“呃……”
黑衙总捕可是知道靖王和夜大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闻言兴奋表情一僵,好在反应迅速,连忙解释:
“可能是江湖人瞎传,把帝师大人误认为了夜大人的那啥。夜大人血战刀魁,估计伤的不轻,帝师大人搀着下台,也在情理之中……”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表情也焦急起来:
“夜惊堂伤势如何?”
“不清楚,正面击败轩辕朝,少说也是个重伤,只希望没伤及根本,不然……”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自然急了,当即就想往出走,走出几步又折返,沉声吩咐:
“邬王已经归桉,让禁军即刻收拾好东西准备拔营。等本王处理完琐事,就立刻押送邬王回京。”
“诺!”
……
——
翌日。
风停雨住,和煦晨曦从天际洒下,云梦泽迎来了满湖秋光。
湖平如镜,水面之下倒影出船头的一人一鸟。
璇玑真人因为要当护花使者,少有的没喝断片,此时弄了个小桌放在船头,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朱红酒葫芦放在旁边,侧坐在小桉后,提笔勾勒着君山台的人山人海,配上湖光秋日,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态。
除此之外,小桉旁边还插着一根长杆,顶端悬着细绳,垂入水中钓着鱼。
鸟鸟蹲在身边,探头看着湖面,本来怕吓走鱼儿不敢吱声,但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还是没忍住,摊开翅膀:
“叽叽?”
意思是‘没良心的,你行不行?’。
璇玑真人相处多日,逐渐能看懂鸟鸟的意思,很有神棍气息的慢条斯理回应:
“钓鱼讲究‘愿者上钩’,不会来的,求不来;会来的,不求也会来……”
“叽?”
鸟鸟满脑袋问号,意思估摸是——愿者上钩也得有钩,你光挂根绳子怎么钓早饭?
见璇玑真人不中用,鸟鸟有点不高兴了,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勐子就跳进了湖水里。
哗啦啦~~
……
船舱之中窗户开着,几样兵器靠在墙边。
夜惊堂换上了干净的黑色外袍,以包裹为枕头平躺在席子上,经过药物治疗和一夜休养,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好利索也没那么容易,回京前肯定是没法再动手了。
一夜无梦,夜惊堂也不清楚过了多久,等觉得光线有点晃眼,睁开眼眸查看,才发现窗外已经多了一轮朝阳。
“呃……”
夜惊堂皱了皱眉,撑起身体,只觉得浑身都是飘的,不难受但有点虚,稍微坐了片刻,手脚才恢复力气。
他来回打量一眼,听见外面有动静,便起身推开舱门,抬眼就看到鸟鸟把自己弄成了落汤鸡,在湖面上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