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光辉,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方是盘踞于穹顶的金色长龙,而正前方则是九阶台基,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椅。
面带玉甲的薛白锦,单手倒持铁锏,左手托着夜明珠,缓步踏上台阶,扫视龙椅上下,却见本来的金饰早已经被拆走,不少地方都有损坏的痕迹,看起来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薛白锦通过历史记载,得知一场大震后,不归原内的各大城池,直接被从地图上抹去,迁都到新京的大梁皇帝都没了;如果死在了大震之中,那玉玺等物应该被埋在皇宫里。
但此地建筑没坍塌,千年下来也不知有多少人误入这里,想找到这些东西,机会显然太过渺茫。
薛白锦扫视几眼后,抬袖挥舞,以清风扫开了古老龙椅上的灰尘,而后端坐下来,感受了下坐在天子堂上的感觉。
薛白锦其实一直不是反贼,而是大燕朝的忠臣,其祖父受封镇南侯,孤守南霄山,在大燕国灭后一直想为大燕复辟江山,而如今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她手里。
薛白锦不是愚忠之辈,甲子前就亡掉的大燕,也没有让她尽忠的理由,如今不反也不降,无非是不想屈居人下。
如果以后天下大乱,她不介意拉起千军万马,当上一次人间帝王;如果太太平平,那她就是江湖女帝,不受制于任何人。
都是女人,朝廷那个女帝,凭什么让她薛白锦俯首称臣?
薛白锦神游万里间,忽然余光微动,转眼看向了大殿的侧面,继而起身来到了一根巨柱旁边,半蹲下来打量。
巨柱下面放着镐头等工具,因为沙漠干燥且没有蛀虫,保存的还算完好,旁边还有些挖出来的珠玉和日常用品,包裹等物大半已经化为碎末看不清原样,但碎末里有一块玉质牌子,正面刻着个‘萧’字。
薛白锦一愣,扫开碎末,把发黑的玉牌拿起来,可以清晰辨认是江州萧山堡的腰牌,从质地来看,是萧山堡的外门徒弟,地位并不高。
看到这块腰牌,薛白锦目光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南北两朝的江湖霸主更新换代很快,但门派传承却没那么容易断,大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像玉虚山、千佛寺这样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门派也不是没有,无非没法和佛道两家一样持续强盛罢了。
萧山堡始于齐朝末年,也就是近四百年前开山立派,以打铁铸器为生,算是江湖上的老字号,起初并不以武学扬名。
但大燕开国时,萧山堡出了个厉害人物,被称为‘萧祖’,不光武艺出神入化,铸造的兵器更是前所未有的厉害,到现在铸器行当都还在用‘萧祖’开创的工艺,当时一举把萧山堡抬成了江湖第一豪门,其影响力不下于如今的官城。
而自从萧祖出海访仙一去不归后,萧山堡就逐渐没落,到了大燕末年,已经彻底掉出第一梯队。如今虽然还是江州霸主,但靠的是给门阀世家打杂才稳住地位,和正儿八经的江湖霸主没法比。
薛白锦在这堆几百年前的遗物里,发现萧山堡的牌子,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个联想:
齐末燕初,一个萧山堡的外门徒弟,跑到了沙洲,干起了淘金的行当,偶然发现了遗落的上古都城。
带着工具来这里挖金子时,意外找到了大梁朝遗留下来的宝物,神兵利器、铸器要诀、武功秘籍等等,怕被发现,所以丢掉了工具和日常物品,直接离开。
然后依靠这些失传的技艺,这个外门徒弟,当上了萧山堡的新掌门,而后又成为了名震千秋的萧祖……
薛白锦琢磨片刻,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很高。
如果猜测为真,那萧山堡的老祖宗能找到那么多失传的秘宝,同时找到玉玺和天子剑不无可能。
找到了玉玺,萧山堡肯定不敢往外亮,指不定就藏在萧山堡的剑阁之内……
念及此处,薛白锦心头大动,正琢磨该找什么理由去翻萧山堡陈列无数神兵的剑阁,耳根忽然一动,抬眼望向上方。
身处地底,薛白锦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凝儿一直在沙地里戳来戳去的动静没了,甚至听不到人在哪儿!
薛白锦心中暗沉,怕弱鸡凝儿出岔子,当即飞身跃起,无声无息自开出来的洞口跃出,再度落在沙丘上。
转眼打量无边沙海,没有看到骆凝的踪迹,只瞧见一只毛茸茸的白鸟鸟,站在一个沙丘上方,张开翅膀咕咕叽叽着什么。
薛白锦察觉不对,悄然无声贴地飞行,不过刹那间就绕到了沙丘侧面,抬眼看去……
?!——
滋滋~
微风撩拨长裙,小别胜新婚的男女,在沙丘的阴影下紧紧相拥。
骆凝环住夜惊堂的脖子,刚拥吻不过片刻,就发现怀里的小贼起了很大反应,心头明白小贼这些天肯定是守身如玉,离开她和三娘就没人帮忙调理所致。
不对,昨天那女人明明在屋里睡了一晚上,小贼还能坐怀不乱不成……
因为心底确是思念,两人一口下去,都有点忘我。
夜惊堂和梵姑娘在一起尚能保持君子之风,而抱住凝儿就彻底管不住手了,不知不觉手就移动到了身前,握住了小西瓜。
但他还没捏两下,就耳根一动发现不对,尚未来得及推开缠着他的凝儿,就听到一声雷霆般的爆喝:
“骆凝!”
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呵斥声甚至忘记了遮掩,直接就是威严无比的冷酷御姐音!
含情脉脉的骆凝,被声音惊的一个哆嗦,瞬间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触电似的把手松开,往后退出半步,正想来句:“白锦你听我解释”,但马上又觉得这没啥可解释的。
在强烈的求生欲和羞耻心下,骆凝反应极快,摆出了受辱女侠的模样,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夜惊堂,你怎么能这样?”
夜惊堂转眼看到带着面甲的平天教主,提着根铁锏杀气腾腾走了过来,不免也有点懵,连忙抬手道:
“女侠且慢,我……诶?!”
夜惊堂还没把话说完,就发现平天教主来到跟前,用铁锏当戒尺,在凝儿屁股上拍了下。
啪~
“你还给我装是吧?恨不得挂人身上,你问人家怎么能这样?我还想问你怎么能这样!”
?
夜惊堂觉得平天教主还挺明事理,但这时候肯定夸不得,他连忙上前,挡在凝儿之前,和颜悦色道:
“别动手别动手,都怪我,是我不好……”
平天教主收拾不到欺上瞒下在外面乱来的凝儿,就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夜惊堂,声音恢复了嗡嗡嗡的嗓音: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夜惊堂这种时候了,总不能再胡编乱造,诚恳道:
“她是我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这些年在南霄山帮教主打理家业,承蒙教主代为照顾……”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呃……”
平天教主此时总算明白凝儿为什么死赖在京城不回来了,心中有些不理解向来比她都冷的凝儿,怎么会被这俊美无双、天赋惊人……
好像被勾搭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前没往这方面想……
平天教主提着铁锏,眼神不怒而自威,盯着眼前的情夫: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她光明正大嫁入平天教,身份江湖人尽皆知。你和她情投意合,那我怎么办?消息传出去,我是把你千刀万剐,还是当做没看见,放任夫人红杏出墙?我身败名裂你怎么赔我?”
夜惊堂感觉平天教主气势很凶,虽然说话口气和笨笨差不多,但笨笨是装的,这位是真能把他摁着打,压力着实有点大。当下心平气和道:
“教主放心,此事没有第四人知道……”
飒——
平天教主抬起铁锏,指向不远处的沙丘:
“那她呢?”
从沙丘下探头,脸色怪异打量的梵青禾,见状吓的脸色微白,连忙捂住耳朵消失在了沙地里。
夜惊堂连忙抬手:“没有第五人知道,我保证她会保密。我也没把凝儿拐走的意思,这些日子救仇大侠、进皇城挖宝,也帮平天教办了不少事,都是一家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薛白锦火气这么大,肯定不是吃醋,而是她对外是男人身份,夫人跟人跑了,传出去她直接得从山下第一人,变成八魁第一苦主,绝世高手的烂俗经历,直接齐活了。
眼见夜惊堂说起这些,平天教主心绪稍微压下去几分,反手倒持铁锏负于背后,冷声道:
“谁和你是一家人?你和她情投意合我不管,但我和她有约在先,我没把身份公之于众前,你离她远点……”
骆凝轻咬下唇躲在夜惊堂背后,让夜惊堂帮忙扛雷,听到这里憋不住了,探头脸色微冷道:
“凭什么?我已经在平天教打杂这么久了,你说教我武艺帮我报仇,结果一直没动静,我总不能等到四五十岁成老太婆了,才……才那什么……”
“我没教你武艺?我恨不得你现在就神功大成,变成山下第二。”
薛白锦说到这里,看向夜惊堂:
“结果一手开屏剑,她学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把南霄山所藏秘籍学完,都没用这么长时间,事后她还怪我教的不仔细,看一遍就会的东西,还要我怎么仔细?”
骆凝柳眉倒竖、脸色涨红:
“三个月很慢吗?你以为都和你一样……”
夜惊堂知道凝儿不笨,好歹也是个初级宗师,薛白锦这种散养式教法,三个月能精通,放在江湖上已经算天纵之才了,但放在八大魁肯定有一点辣眼睛。
眼见两人说着说着吵起来了,夜惊堂横在中间,抬手道:
“别吵别吵,报仇的事儿我来,平天教是我也管,这么多年的朋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斗气……”
薛白锦看在夜惊堂是自己人的份儿上,沉默片刻终究停下了话语,心头也有点为小云璃可惜……
这师娘当的真不当人,捷足先登的事都干得出来……
薛白锦心里终究有点恼火,想想拂袖转身道:
“我要继续在沙漠里寻觅古城,你跟谁走?”
“……”
骆凝虽然气冲冲的,但心头还是把白锦当亲姐妹,这时候要是跟着小贼走了,以后两人的友情怕也多了条大口子,甚至可能到此为止。
为此骆凝犹豫了下,还是走出来:
“说了和你一起找,我岂会出尔反尔?不过马车留在黄明山,这里也没补给,再找下去得渴死要不先回黄明山……”
夜惊堂才刚刚见面,肯定不舍得就此分别,想了想示意远方的沙丘:
“那下面有个观星台,一层墙上留有前辈的遗迹,武学造诣出神入化,薛教主可以去看一眼,说不定有所收获。我带着凝儿先往出走,你早点追过来。”
薛白锦感觉这小子是想把她骗走,好和她夫人独处。
不过她自幼爱武成痴,想想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往沙丘走去。
而在沙丘下面暗中观察的梵青禾,见状吓得连忙跳出来,露出笑盈盈的模样让开了道路,而后跟着夜惊堂跑了……
——
“嘁——”
游隼横穿千山,在一处山坳上方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