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山上总是一天之内有晴有雨的,但居人所在山头常年山雾弥漫。
很难得这一日的云雾淡一些,从断崖亭子边向外眺望,竟也依稀可见人间灯火阑珊。
翌日,两个人和居人作别,还是一道儿下山,一道儿去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不太富庶的小村子,因为闹虎之事人心惶惶。如果要下田去,必定几家的壮丁商量好了同去,届时又一同回来,生怕遇虎被食。
汝三水带着阿饼四处转悠的时候,被几个干着农活的男人喊住。
“喂!那边的小媳妇!别带着孩子乱跑!”
汝三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但接着那些人说的小话,就一句不差地清楚飘到她耳朵里。
“这谁家孩子娘,不认识啊,是不是外来逃难的?”
“哟,好像是。得赶紧找赵大娘商量,让他们避着住一晚再说吧?”
汝三水额头爆着青筋,忍着问对方“你喊谁小媳妇孩他娘”的冲动,带着满脸用力的微笑转过头。
一个小伙子打岔:“不一定是娘吧,我看着像姐弟俩。”
汝三水欣赏地看向那个小伙子,高声道:“敢问这位公子,这个村子是在闹虎妖吗?”
小伙子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哪听人叫过他什么公子,登时脸红扑扑的,激动迎上来。
“是啊,你们是外乡的?口音有些生。”
汝三水的姑孰乡音确实还有些没摆脱干净,她点点头:“我们是来捉妖的。”
小伙子拿泥手抹着一头的汗,语气毫不相信:“怎么可能!能往这走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求安生日子。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人会来这里的。”
阿饼问:“不是说闹虎,怎么留在这里还是安生日子?”
“外面战乱啊,这里地僻,兵家不争。”
汝三水耐心地解释:“我们真是来伏虎捉妖的,近日听闻有生人被食,特来除害。”
小伙子看着这一柔弱一年幼的组合,将信将疑:“你若真的可以,就随我去见识尸首,到时再有胆量再说。”
村口还算开阔,越往里走越到山窝子里去。田地与人家形成间隔,零星分布。
整个地势倾斜,南高北低,背阳,多风。一条西南方向来的流水贯穿整个村子,有所给养,但总体上着实说不上是什么好风水。
三个壮丁互送二人到他们口中的赵大娘家中。这大概是地主,相对富庶,宅子虽然还是寒酸了些,该有的规格倒是一应俱全。
小伙子解释:“这家向来有威望,曾经有恩于乡亲们。如今人丁单薄,老爷子老太太都去了,儿子孙子都被征兵了,只剩下儿媳妇赵大娘。”
入门去,却见院子中站了好些白衣剑士。汝三水困惑:“这是?”
小伙子:“做客的,昨日刚来,自称信州江家的仙士。来这里的目的和你一样。”
汝三水只记得两百年前梁家的世交白家是在信州,倒没听说过修仙的江家。仙士仙士,汝三水如今只想着能仙逝。
听见小伙子这句“目的一样”,有一个剑士回过头,嘲笑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和丫头,空手来玩闹。”
看着这些人有模有样的,汝三水没有搭理他们,却转头和阿饼商量:“下次你拿个拂尘,看上去有派头一点。”
阿饼:“阿姊你真幼稚,我又不负责给师父洒扫,拿拂尘干什么?我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