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湖其实是宁州城里一个很小的湖,人工挖掘而成,据说明朝的时候就有了,从天上俯瞰而下,像是一只古代时乘酒用的鼎,湖水清澈,满湖的清莲碧荷,数不清的锦鲤在底下嬉闹游戏,时隐时现。鼎湖会馆就座落在旁边,占尽地利,今晚灯火绚烂,高朋满座。
细雨仍没有停的迹象,淅淅沥沥地下着,很是闹心。
薛子在湖畔兜兜转转,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便留在车里等候。
萧云撑起一把黑伞,护着苏楠,缓步往会馆里面走去,一路上碰见不少人,都是毫无瓜葛的生面孔,点头微笑打个招呼算完事。苏大美人一手挽着他的手臂,一手轻轻提起晚礼服,以免被地面的积水弄湿裙角,显得蹑手蹑脚的,高跟鞋错落有致地踮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在黑夜中,略显空灵。
会馆大门仿古而建,两柱一门,柱为八棱,顶端装饰古瓶、祥云,类似华表,高贵气派。
中间挂着一个紫檀木大牌匾,四盏黄灯聚焦投射其上,照出四个刚遒有劲的颜骨字体:鼎湖会馆。
萧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那四个字怔怔出神,如刀双眉突然紧紧皱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一个棋逢敌手的对手,眼神深邃,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到苏楠轻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抱歉笑笑,给门卫出示了张宝两个星期前给的邀请卡后,便顺利进到了会馆里面。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身体难免相互摩擦,各自衍生出不为人知的男女情愫来,却很好地将微妙的**控制自如,不声张,连气息都没变动多少,平稳如常,而且频率相似,漫步穿行在会馆的竹林中,欣赏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竹子,几盏银色射灯从地面黑暗处射向竹群,亮堂一片。有的竹子修长挺拔,有的纤细而韧;竹叶则是一致的幼细秀气,像女孩三千青丝,在细雨的滋润下,反射着银白色的亮光,还有些雨滴凝结在叶尖上,晶莹剔透,就是不肯落下。
置身其中,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幻似梦,如痴如醉。
“真美啊。”苏楠感叹一声,举目欣赏着竹子。
“不及某人。”萧云将伞向上扬起了些许,以便让她更好地欣赏这片竹林。
“小七,问你个谜语,好不好?”苏楠直接将他的奉承话忽略不计,小鸟依人般,倚在他的身旁。
“问吧。”萧云微笑道,最喜欢她这副卸下女强人面具后的神态,流露着真性情,撩人魂魄。
“谜面是:在娘家青枝绿叶,到婆家面黄肌瘦。不提起也罢,一提起眼泪汪汪。”苏楠慢悠悠道。
萧云凝眉,陷入了一片深思中,却不忘将黑伞尽量往她那边倾斜。
越往里走,灯饰越是梦幻美妙,苏楠细细欣赏着,轻轻踮起脚尖,耐心等待着他的答案。
爱情像一个无所不能的魔术师,让两个人心甘情愿地同呼吸共命运,任何一个细节,都觉得是享受。
“猜不到,你讲答案吧。”萧云思索了片刻,毫无头绪,便干脆选择了放弃。
“太好了,终于有难倒你的时候了!”苏楠一声欢呼,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狐狸笑容,原来,再高高在上的大美人也会有纯真孩子气的一面,多少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似乎觉得这比赚了百八十万更值得弹冠相庆,伸出一根纤指在空中比划着,笑道,“这答案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竹子。嘻嘻,没想到吧?”
“竹子?”萧云不解道。
“竹子没有成才之时,青枝绿叶的,而成了才之后呢,就会变成撑船竹篙,碰上水,一提起来,不就‘眼泪汪汪’了?”苏楠轻声解释道,笑得眯起眼睛宛如月牙,小步跨过前面的一滩积水,“这是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爸给我出过的一个谜语。那时候不懂事的我常常想,竹子那么生机勃勃地长在土壤里,为何还要到‘婆家受苦’呢?我爸就告诉我,那是为了物尽其才,就像一艘船一样,船停泊在港湾,固然安全,但那不是造船者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所在,不能因为苦一些,就不去做。”
萧云笑意柔和,想起了那个风骨清雅的中年男人,轻声道:“你爸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许多话都是鞭辟入里,以小见大,而且很少会直接点破,总会留下一点空间给你自己思考。物尽其才,嗯,果然是一个好解释。公司新招的那三个人,都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还真省却了不少功夫,不用时时刻刻都事必躬亲,也算是物尽其才了。”
苏楠横了他一眼,尽管不知道他每天都不知所踪去干些什么,但她从来不过问,因为她明白,他向来不喜欢把暗地里做的一些龌龊勾当带到她相对干净的世界,可是女人终归是女人,喜欢耍点小性子,闹点小脾气,这是人之常情,多美的女人都难以避免落入这个俗套,她轻哼一声,抱怨道:“他们还算幸运的,分工明确,我和子路才算悲惨,真正被你用得‘物尽其才’了,面面俱到,你这个无良大老板,真是剥削阶级的佼佼者,耗尽我们俩的才能,自己却逍遥快活。”
萧云摸摸鼻子,连忙赔笑道:“这不是你们太过于出色,没我发挥的余地了吗?”
“狡辩。”苏楠尽情宣泄般地掐了一下他手臂,这回使劲了,而且是全力以赴,疼得萧云呲牙裂嘴。
打情骂俏间,两人便走到了会馆大楼前,主楼气势恢宏,一个偌大的雨篷遮盖了楼前很大的一块草地,一张红地毯从雨篷这头直达大楼门口,篷内亮起无数盏小银光灯,如同天上的繁星点点,人为塑造了一种浪漫氛围,不知不觉就将人带进了缥缈宇宙中。
一如尼采所说的那样,哪里有统治,哪里就有群众;哪里有群众,哪里就需要奴性。
同理,哪里有人群,哪里就有阶层之分,即使是在金字塔尖上。
身份显赫的巨头大鳄们都聚在会馆主楼的二层,在一层和这个雨篷下,聚集的大多数是希望傍上大款打响名堂的二三线女明星,或者是刚刚入行人脉不足的女模特,以及一些冀望猎艳成功的私企小老板和高级白领。当然,也不排除有几条大鳄吃腻了绝色佳人,想打破常规,尝点鲜,游走于雨篷和一层中间。<el的创始人曾说过,香水,是体现一个女人自身品位和文化层次的重要指标。
而雨篷下的香水味鱼龙混杂,高等劣质参差不齐,让人忍不住掩鼻儿走,女人质量高下立判。
在会馆主楼的二层,那种氛围,与底下截然不同,名流名媛们穿梭其中,推杯换盏,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流星,来匆匆,去匆匆,这方刚谈罢,又与那边聊,个个都披上了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华丽外衣,男人们大多是精工细作的丝绸或者天鹅绒西装,女人们则是世界顶级时装设计师们设计的优雅华美的裙服,该露则露,该掩则掩,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与艳丽。
然而,谁都明白,衣着光鲜下,是一颗颗难以叵测的人心。
萧云收好黑伞,正准备与苏楠走入雨篷时,身后“轰”地响起一声刺耳巨响。
接着,一辆纯手工打造的捷豹e-type从竹林大道冲出,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直奔苏楠而去。
变故来得太快,苏楠一声惊呼,却怔在原地忘了移动。刹那间,萧云眼神一凛,左手轻揽起苏楠的蛮腰,将她凌空抱起,接着右脚脚尖一拧,像在冰上舞蹈一般,整个人优雅地向后滑行了起来。那辆捷豹几乎同一时间呼啸而至,一个极为夸张的摆尾转弯,紧擦着苏楠的身体而过,车速奇快无比,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
险,太险了,几公分而已。
巨大的刹车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萧云退到雨篷里面,放下惊魂未定的苏楠,将她护在身后,波澜不惊,细眯起眼睛,冷冷看向那辆捷豹,但谁也瞧不出任何情绪的端倪来。他在门口的时候就被告知,鼎湖会馆是绝不允许开车进来的,以免车的噪音污染与尾气污染影响了这些高不可攀的会员,而这辆捷豹能如此气焰嚣张地开进来,且目中无人,想必它的主人是一个背景极深的人。
苏楠因为这个突发状况,俏脸吓得微微有些泛红,眼神慌乱,深深呼了好几口气,也难以平稳心神,夜宴尚未开始,就险些发生事故,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但愿一切都如水涨船高般顺利,别再出状况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将几根因慌张而散落在脸侧的青丝顺到耳后,忽然瞧见面前这道负手而立的伟岸身影有些异常,皱起黛眉,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忧心忡忡,立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生怕他会做出什么经天纬地的事情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能在这里出现的人物,都不是简单的主,三头六臂左右逢源的,大有人在,最次的,都得是接近金字塔尖的阶层,平常习惯了别人的如蚁附膻,不从,顶撞,或者说冲突,无疑是自挖坟墓。这些人,并不是她和萧云这样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所能得罪得起的,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后悔晚矣。更何况今晚的目的是来交朋友,而不是结梁子的,息事宁人才是明智之举。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交谈甚欢的男人们女人们纷纷安静了下来,满脸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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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