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时,你是不明真相的群众,需要你时,你就是眼光雪亮的群众。”邱祭祖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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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紫荆花道。
秋风萧瑟,卷起一地落叶缤纷。
窗边,燕中天安静地坐在冰冷的轮椅上,手捧着一幅已经表好的泼墨画,正看得入神。
丽姨微笑地引着萧云进来,刚想向老爷禀报,却被萧云及时拦住了,示意不要打扰老人清幽。
“小七,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燕中天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
这个老人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了如指掌啊,萧云嘴角不禁扯了一扯,走前三步,仔细端详起了老人怀里的那幅画,三分钟后,轻声评价道:“这幅画以简单凝练的花鸟构图,疏密有致,气韵灵动,一花一鸟透染盎然生机,水墨浓淡交替,勾勒出遒劲枝干,转折之间尽显其深厚笔力,绝对算得上顶级之作。”
燕中天抚掌大笑,轻声道:“好眼光,这是徐悲鸿的《六喜图》,你知道谁送过来的吗?”
“谁?”萧云好奇道。
“陶黑石。”燕中天淡然道。
“原因?”萧云骤然皱起了如刀双眉。
“我还想问你呢。”燕中天尖声一笑,显得刺耳,轻声道,“管他,好东西,就收下了。”
萧云摸了摸鼻子,帮老人将这幅画挂在了墙上,喜鹊本身就是好运和幸福的象征,增se不少。
“孩子,我想写字。”这个洞悉世情的老人凝视着画里那几只登枝的喜鹊,忽然开口道。
“好。”萧云点点头,赶紧让丽姨去准备笔墨纸砚,然后把老人推到一张改过腿脚的桌子前。
燕中天缓缓抚平有些皱纹的宣纸,随口问道:“孩子,你知道人生的三惑是什么吗?”
“不知道。”萧云摇头道,在一旁殷勤地磨起了墨,使它的稠度适中。
“年老不歇,为一惑;安而不乐,为二惑;闲而不清,为三惑。”燕中天伸出手指逐一比划。
“你好像三样都占齐了。”萧云玩笑道。
“哈哈,我正想说,被你抢先了一步。”燕中天笑着道,敲了敲轮椅扶手。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萧云终于磨好了墨。
燕中天轻描淡写一笑,提笔悬空,淡然道:“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哲人说,影响你行走的不是一双鞋,而是一粒沙。这话于我来说,轻了,因为我面对的不是一粒沙,更不是一双鞋,而是整条路。在你这棵小树苗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我恐怕还得cao心好长一段时间喽。”
“我不介意你揠苗助长。”萧云忽然说了一句。
燕中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轻声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你该知道时,就会知道。”
“什么时候我才该知道?”萧云追问道。
“等你可以从容应付皇甫寺、鬼谷子以及尉迟无命的时候。”燕中天骤然落笔,遒劲一撇。
“笑话,他们是三大宗师,连你都对付不了,何况是我?”萧云语气似乎很不友善。
燕中天皱了皱眉,抬头望着他,微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有事吧?”
萧云面无表情,掏出一个烟盒,轻轻地从里面抖落出一样东西,平静道:“我需要解释。”
燕老瞧见他掌心的那样东西,脸se剧变,沉默了将近有一分钟,问道:“从哪得来的?”
“月婆婆的指间。”萧云轻声道,安然祥和地看着老人的神情变化,不卑不亢,不恼不怒。
燕中天默然无语,蘸饱墨之后,再次落笔,粗犷一竖。
“你应该清楚这一小节草根是谁的吧?”萧云轻声道,印象中,他只记得一个人喜欢咬草根。
燕中天继续以缄口不言代替回答,再次蘸墨挥笔,开始平缓地横竖曲折,颇具大师风范。
“北斗七星的蒋破军应该是你的人吧?”萧云得理不饶人,非得要从老人口中得到答案。
燕中天终于写就,正楷,一笔一划都一丝不苟,单字一个“佛”,饱满而严谨,遒健而雄浑。
“佛不二法门,一心一意一笔佛,孩子,你觉得我这字怎么样?”燕中天顾左右而言他。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月婆婆。”萧云没有上当,紧紧盯着似乎充耳不闻的老人。
“大仲马说,每个人都有他带进坟墓的秘密。”燕中天微笑道,将那支毛笔放回了笔架上。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两个原因,第一,月婆婆因为知道江上游的下落,你担心我会顺利找到江上游,拿到那个黑箱子的钥匙,从而了解所有事情的真相;第二,你想嫁祸于南宫青城,好让我跟他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你挑一样吧。”萧云不停悄然做着深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真的不愿意相信真是这个老人派人杀了月婆婆。
“我还是那句话,你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燕中天淡然道。
“那看来我们爷俩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保重。”萧云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孩子,别意气用事,遮住你视线的不是一堵墙,而是一缕烟。”燕中天在身后叫住他。
萧云没有回头,轻轻一句:“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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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