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爷爷也不想离开你们,可……。”
宇童说:“爷爷不想离开我们,就得吃饭。”
宇童说着,舀了一勺饭,送进爷爷口中。接问道:“阴间好,还是阳间好?”
爷爷说:“当然阳间好。”
宇童说:“我说也是阳间好,阴间暗无天日,阳间艳阳高照。”宇童又舀了一勺饭,送到爷爷嘴里。
就这样,宇童问,爷爷答。借爷爷分散注意力时,给爷爷喂下了五,六勺鸡蛋汤。宇童在想法让爷爷吃饭,妈妈领着一个神婆进了院。宇童探头一看,神婆个高不过四尺五,体宽二尺六、七。蓬发如秋草,贼眼鼠目,口大过腮。迎面看,擦脂抹粉似妙龄。从后看,毛蓝色上衣,肥大近到膝。碎红花黑底布裤,肥胖宽大不分裆。立下如同半截碑,走路像只老熊样。宇童想:“人,不能以貌取才,养猫为了抓鼠。请神婆是为爷爷医病,干嘛观看人模样?”
妈妈领神婆走进堂房,宇童忙去厨房,取碗茶水送给神婆。妈妈燃香焚纸,神婆喝了口水,把水碗放到桌上,两眼眯缝了一会说:“您家爷爷得罪了上神,……。”
“是!是!”神婆没说完,妈妈接到:“几天前,我家爷爷在野外放羊,看见从天上,下一个金光闪闪……。”
神婆打断宇童妈妈的话说:“正是。你……。”
听神婆这么一说,宇童心里‘噗嗵!噗嗵!’连跳几下,心想:“怪不得,宇生和他爸爸,整天神出鬼没。只见他们干活,不见他们吃饭。宇生教我天上飞水里游,定是用的神算妙计。不然的话,为什么我没有,从空中掉下来,爷爷却落到了水里?还有……。”宇童正在想,神婆接道:“那天,爹爹看到的上神,是个大织女。恼羞成怒,叫两个小鬼,用锤敲打爷爷头,用火烧烤爷爷身。”
宇童想:“这就不对了!明明看着宇生父子是男人,怎说是女的呢?”
“是的。”妈妈说:“头疼,身子热。”妈妈跪下,磕头如同鸡鵮米,哀求说:“请上神熄怒,救一救我家爷爷。”
神婆神神叨叨说:“仙姑从天而来,路途遥远,所带金钱全部花完。想要饶命,就得献钱。”
宇童想:“神仙也敲起竹杠来了。”
妈妈说:“放过我家爹爹这一关,我给仙姑捆个大香塔,让它燃烧五、六天。”
神婆说:“远水不挡近渴。仙姑须救燃眉之急。”
家中大部分钱,被宇童爸爸带去。宇童妈妈翻箱倒柜,找出十几元钱,觉得拿不出手,把两个金耳坠摘下,与钱一块儿用黄纸包好,放在神婆面前桌上。神婆嫌礼包太小,大睁的两眼,忽然合闭上说道:“平民顿吃一碗粥,朝廷顿吃一头牛。上仙虽无朝廷食量大,每顿也得一只羊,两只鸡。否者神仙也无力……。”
“有。”宇童妈妈见神婆嫌钱少,忙说:“羊我家有,仙姑走时,挑最大最肥的送两只。”神婆想要东西,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宇童想:“神婆医病定是假。常说,‘无德不是人,不善不成神。’神仙怎能,向人讨钱要钱?前天去逛庙会,宇生拿宝珠给神父,神父就不要。
宇生父,子是男,偏偏说是少女。牛头不对马嘴。”
妈妈许下两只羊,神婆心满意足。手拿一张黄金纸,折成上大下尖筒形。口朝天,在香火上正转三圈,倒转三圈。然后,折叠好,交给宇童妈妈。说:“让你家爷爷喝下去,保他三日内病癒。”
宇童妈妈接来,拿在手中,一脚屋门里,一脚屋门外,要去爷爷房间。听见院门‘咯吱’一声,宇童爸爸和大夫走了进来。不知二人低语说些什么,宇童爸爸喊道:“宇童,搬个板凳来。”说完,领大夫进了爷爷房门。
宇童搬条板凳,来至爷爷房里一看,大夫身条笔直,高个,不胖不瘦。虽鬓发半墨半霜,十分精神。上身着一件黑布长衫,盖住鞋帮。举此文雅,如同教书先生。
宇童放下板凳,宇童爸爸忙弯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凳面,请大夫坐下。转身对宇童说:“让你妈妈快准备吃的,大夫给你爷爷瞧完病,还要赶路。”
宇童爸爸唤了几声,爷爷没有回音。大夫给爷爷品完脉,手拉宇童爸爸来到当院,低声说:“你家老爷子,病入膏肓。年纪大体质弱,医也无效。”
宇童爸爸哀求说:“我不怕花钱,只要能医好我爹的病,我甘心情愿,扫地出门,拍街乞讨。”
大夫无奈说:“救死扶伤,是医生职责。爱财有德,生财有道。我手拿了您的钱,不能为您做事。为不道德,不道德的钱财再多我不要。”大夫见宇童爸爸一片孝心,劝道:“走到天边一个样,父母为儿女一个心,儿女为父母心一个。可是,你家老爷子,已如深秋枯草,这病,就好似枯草受寒霜。你想想,秋深,寒霜,草还能泛青发芽吗?忠言逆耳。给老爷子弄些好吃的,准备后事吧。”
借大夫给爷爷瞧病时刻,宇童妈妈送走了神婆。
宇童爸爸要送钱给大夫,大夫死活不收。大夫说:“我身为医生,不能医人之病,就够揪心了。要钱,是我自己拿刀,捅自己的心。”
宇童爸爸送走大夫,回到院内,宇童妈妈欢喜地说:“好了,爸爸的病,要好……。”
宇童爸爸心烦地说:“好个啥?眼看爸爸要离开我们,……你却欢天喜地。?”
“看!神婆给的药。”宇童妈妈说:“老爸……。”
宇童正给爷爷冰额头,听见妈妈说神婆的事,走到房门口插话说:“我看神婆,下的是假神。人常讲,‘偷者观物。求者观色。济者观景。’听话听音。神婆说话,东扯葫芦,西扯瓢。两只眼睛,如‘出洞老鼠——不停的东张西望。’”
妈妈不悦说:“宇童。不可对神无理。”
宇童爸爸说:“神婆是,‘秃雕报喜——恶言在内。’大夫说,爸爸病入膏肓,不可就医。”说完又说:“你被神婆骗了,‘犬咬尿泡——瞎喜欢。’”
“我一不信神婆,二也不信大夫。”宇童说:“看不了病,是医术不高。怎能说……。”
“这孩子。”爸爸说:“‘温室的花草——不知风雨霜冻。’要相信医术。”
妈妈说:“古人说,‘欲胜人,先自胜。欲知人,先自知。’‘欲知天下事,须读古人书。’你宇童读过几本书?喝了多少墨?自己没有本事,又不服人,‘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爸爸说:“老人讲‘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能学会用视为才。’宇童你?……。”
宇童受到爸、妈抨击,心里不是味道。耷拉个头,在院里走来走去。
宇童爸爸信了大夫话,院里院外的树,看了个遍,计划给爷爷做棺材。
妈妈却抱着希望,手拿神婆给的药,去喂爷爷。小院里一时静得,让人害怕。如暴风雨夕,草木宁立,空气熄流。又好像小院上的天,要塌落下来,把人压进十八层地狱。
宇童脑海里漫布愁云,正如‘断线的风筝——没有着落。’老黄狗疯狂地跑过来,嘴咬住宇童衣服,使力向院门外拉。宇童想:“人说,‘祸不单行。’爷爷生病,是不是,被赶走的两条大蛇,回来找碴闹事。反正爷爷死了我也不想活,拼!拼它个,鱼死网破。”顺手掂把铁锹,跟着老黄狗出了院门。
宇童没有声张,父,母各干其事,没有察觉。这时,宇童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玩命郎。别说两条蛇,就是张玉皇从天上下来,也敢责问几句。
狗在前面走,宇童雄赳赳气昂昂,随后紧跟。拐三、四个弯,来到村头,一片小树林前。此刻宇童虽胆大无比,胸口还是像,‘揣只小老鼠——突突直跳。’两眼睁大,铁锹高举,现出一个融血鏖战姿态。
宇生看到宇童的回音,心急万分。带了‘药物’‘器械’,上了小鹿背,直奔宇童家而来。来到村头,心里泛了趑趄。翻身下了鹿背,怕暴露目标,让小鹿远离。一个人借着,杂草树木遮挡,小心前进。
卧在暗处的老黄狗,渴、饿难忍。来至院门口,向院内看看,主人各个犯愁,扭头去池塘喝些凉水。正要回转,闻到宇生气味,追了过去。
宇生一心前进,两眼寻视着隐藏的地方,没有注意背后。不知不觉,老黄狗来到宇生跟前。开始一惊,见是老黄狗,接着就是一喜。蹲下身子,两手捧住老黄狗的头,亲个没了。看了看,心情沉重地说:“你瘦了。”说完,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干粮,放进老黄狗嘴里。然后用手比划一番,让老黄狗去了。
不一会,老黄狗把宇童领了过来。没见宇童之前,宇生想宇童,心神不定。看到宇童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吓得面如蜡纸,不知怎样是好。两手抱头,蹲在地上,泪珠滚滚,埋怨起自己来:“宇生呀宇生,你太傻,来之前为啥不带防卫的工具呢?常说,‘知江知海不知深,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求伤害别人,自己能脱身。现在可好,只有等着挨打。”
埋怨过自己,又恨起宇童和老黄狗:“披着羊皮的狼,笑里藏刀。我把整个心给了您,你却这样对待我。真是没肝没肺,没情没义。嗨!老黄狗呀老黄狗,你真是个畜生。只知忠心于主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宇童带来,今天我宇生死在这里,也有你一份怨枉债。”又一想:“咳!不能怪老黄狗。是我让它去找宇童的。……。”
宇生怨人怨己,痛哭流涕。宇童一见,扔下手中铁锹,如同饿虎扑食,上前两手抱住宇生,张嘴在宇生肩头,就是一口。疼的宇生直吸凉气。
宇童关心地问:“咋哭了?谁欺负了你?”
宇童这一问,把宇生问笑了。宇生说:“不哭天,不哭地。不哭我就哭你。”
“晦气。”宇童说:“我完好无损,哭是咒人?”
宇生说:“我见你手举家伙,以为是来打我。”
宇童说:“瞎想,我打我自己,也不能打你。老黄狗拽我出来,我当是,蛇转回来报仇,拿铁锹,准备与蛇恶战一场。”
“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干嘛不相信你。”宇生在脸上胡乱擦抹两下说:“闲话少说,我问你,现在爷爷的病如何?”
宇童说:“几天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大夫说无救,神婆说有救。”
宇生说:“‘门门有道,道道有门。’大夫说的是实言,心口如一。不能医,是科学水平,没有达到那个地步。神婆说能医,要讲出道道来,怕的是口心不一。否则,误事。”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个,二指厚,三指宽,四指长黑色小盒,递到宇童手里说:“小盒中间的孔套在爷爷中指上。喝碗水的时间足可。快去快回,不要爸,妈知道。”
宇生心急,宇童心更急。火速来到爷爷身边,迅速回到宇生面前。宇生从宇童手里,接过小盒子一看说:“区区小事,不可挂齿。”
宇童说:“全家人就要急死了。天大的事,到你跟前成了小事。”宇生把小盒子,放到宇童面前说:“点点滴滴,小题大做。不信,你自己瞧。爷爷的五脏六腑全好,一切正常。”
“‘青蛙跳井——不懂‘扑嗵’。”宇童说:“让我看,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咱俩一蛇一龙。我是,‘张天师被娘打——没有法。’爷爷的病,你设法医。”
“心事。渺如尘露。责无旁贷,决不‘中间作梗——推三阻四。’”宇生说:“爷爷是体温高,气血不足,胃弱,引起消化不良。我妙手回春。”
宇童说:“一言九鼎?”
“红口白牙,肺腑之言。”宇生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几个黄豆大的东西。在手中数了数,拿去三个,剩余的交到宇童手里说:“记住,一……。”
“宇童!宇童!”宇生正在叮咛,听见院中爸妈喊声一片。宇童拔腿要跑,宇生伸手拽住说:“心胸放宽,心平气和。爷爷没有大病。放心,爷爷走出十万八千里,我一伸手,就能把他拉回来。记好!一样一个。”
宇童看着手里,慢条斯理说:“太小太少?到时间,不要弄个,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落个,劳而无功。”
宇生说:“我老实八交,温柔敦厚,说话如……,‘一言不中,千言无用。’……走!快走!”
爸、妈叫声不停,宇生想:“定有要事。”隔三迈四,说了几句,忙催宇童离去。
宇童一进家门,爸、妈就责备说:“真不懂事。爷爷病得不省人事,还四处奔走。”
“不打紧。”宇童说:“不会有事。干啥,在屋内干巴巴坐着?”
妈妈说:“病与人一样,要小惩大诫。‘船到江心补漏迟。’”
宇童没有回话。趁爸、妈不注意时,宇童悄悄把宇生给的东西,放进爷爷嘴里。说:“爷爷正做梦,可能在吃,我奶奶做的芝麻叶面条。”
爸爸瞪了宇童一眼说:“说能话,也不捡地方,捡时后。真是,‘腐木不可为柱。’”
宇童爸爸的话刚落音,爷爷说:“面条锅里下芝麻叶,真香,真好吃。”
听到爷爷说话声,宇童爸,妈转身到床前,见父亲精神如往,面带喜悦。不信眼前的事是真,呆头呆脑,四只眼睛盯着爷爷看。只看得爷爷面如朝阳,一片红光。
宇童笑道:“我们这里,乐山乐水,奇花异木。爷爷依依不舍,怎能,不声不响,不明不白离去”
爷爷看着宇童说:“不可言语。”说着两眼转向宇童爸、妈。“您俩是木头人呀?四只眼睛,像钉子盯着我。几年没有见到老爹啦?”爷爷说着催道:“出去吧,天明了,我要起床。”
宇童在一旁笑道:“不是天明,是一轮红日要下山,一盘玉月要上天。”
“啊!”爷爷吃惊说:“真是梦好星夜短,良宵一刻值万金。”
爷爷要起床,宇童爸爸和妈妈出了屋门。宇童表演着说:“前天爷爷,‘呜呜!’‘噗嗵!’来了个水花飞天。张玉皇问道:“傲光。各路神仙,在议天下大事,你怎么在我灵霄宝殿内,下起雨来?”
龙王傲光说:‘我有一百个胆,也没有在灵霄宝殿上,下雨这个胆。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在河里洗澡,溅上来的水花。”
张玉皇说:“姓阎的。人活六十古来稀。八十岁老头,怎么洗起澡来?”
阎罗王说:“人一天比一天能,古人求个吃饱,过去的人讲个吃好,现在的人,设法吃个长寿不老。老皇历不顶用了。”
张玉皇不信,问张灶君:“是真的吗?”
老灶爷说:“阎罗王的话句句实情。”
张玉皇说:“算了。你们不是官僚,我是君僚。洗澡老头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头上揣痒痒。罚他生病三天,卧床不起。””
爷爷穿着衣服笑道:“你这孩子,爱贫嘴。哪壶凉提哪壶。”
爷爷下床,宇童忙扶起说:“小心摔跤。”
爷爷不在乎说:“不要怕。爷爷人老骨头硬。人说,老人生病如秋雨,一场更比一场寒。我病却像春风,一场胜过一场暖。”
宇童说:“爷爷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再有病,就把全家人急死了。”
爷孙二人说着话儿,刚到房门口,爷爷突然停住脚,板起面孔说:“宇童!听!你妈妈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