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延洛也笑,是礼貌至极的笑容。
他笑完,朝盛辜攸点点头,竟然匆匆离去。
他不是往盛家的方向走,而是往樊家去。
盛辜攸慌忙追上去:“你要是一个人回去,让珺珺如何自处?”
“她还有爹娘。”樊延洛自言自语着抛下这句话,便甩开盛辜攸,拂袖而去。
“她还有爹娘?谁没有爹娘,你不也……”盛辜攸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有一个人,没有爹娘了啊。
盛辜攸的神情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他没想到樊延洛居然真的如此忌讳。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盛珺比她更体贴,更温柔,更敏慧……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盛翡!?
盛辜攸想不通。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樊延洛,除非他打断他的腿,把他抓起来——他做得到,但是他能做吗?盛辜攸赶紧转了个方向,往家中赶去,他对这种内宅之事不怎么擅长,可得好好与夫人和女儿谈一谈。
……
云端。
唐承念是真的把盛翡带到了天上,漫天云朵,漫天清风。
盛翡本来有些闷闷不乐,可嗅着这舒爽的风,她又忽然觉得自己一直纠结于盛家与樊延洛的那点事,实在太对不起这风景了。
“天下这么大,不必为那点细枝末节烦扰。”唐承念劝说她。
盛翡的嘴角微微翘起:“我明白的。”
“你要是真的能明白就好了。”唐承念只要看盛翡的表情,就知道她还牵挂着樊延洛。
盛翡却摇摇头:“前辈一直都能看透我,可是这一次,您看错了。”
唐承念见盛翡居然如此自信,不禁挑眉:“哦?”
“自十年前,樊延洛选择了盛珺起,我与他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我们一起长大,他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纠缠我,我也……放下他了。”盛翡说着,又笑道,“虽然放下,却终究难以忘记,他不再是我的爱人,却已经是我的故人,我分得清楚。”
唐承念有些意外。
今日,盛翡在樊延洛面前摔了定情玉佩,却又那么痛苦,唐承念本以为她会一直陷在这种悲观的情绪里,却没想到,盛翡居然能够想得如此透彻。
她点点头:“我的确是看错你了。”
这话并不是贬义。
这看错,不是高看,而是看低,她太小看盛翡了。
盛翡虽然自小无忧无虑地长大,但她并没有变成一个脆弱的人。如果她脆弱,她如何能够在佘疑古城中熬过那十年的日夜思念?
唐承念想了想,说道:“盛翡,我曾经听一位名叫李白的诗人所写的诗,如今倒可以与你共勉之。”
“诗?”盛翡有些意外。
修真界讲究以武服人,有道理,却只是辅助。故而,诗词在这个世界并不发达,很少有人会以诗词激励人。
不过盛翡知道,唐承念会这样说,一定有她的用意,她便点头,道:“请说。”
唐承念便将《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背了一遍。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长风万里,欲上青天……”盛翡来回叨念着这两句,不禁感叹道,“这位李诗人,果然是大才,真是字字珠玑。”
唐承念一头冷汗。
她念这首诗,不过是因为想到了那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因此方才临时起意。
谁知道,盛翡注意的居然是长风万里与欲上青天这两句。
她本来还以为,盛翡就算不在意第一句诗,也会喜欢“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一句呢……
盛翡又将整首《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念了好几遍,方才感叹道:“真奇怪,如此好句,我怎么没有听过?”
唐承念冷汗更甚,忙解释道:“他是凡人。”
“凡人?原来如此。”盛翡没有多想。
唐承念却在心中无奈,此人虽是凡人,却也是诗仙呢。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仙”这个词可不能轻易动用,尤其不会用在一个凡人的称号上。
她若是提起这个称号,就更解释不清了。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一个称呼为“仙”的人不具名的。
故而,唐承念也只好委屈一下李诗仙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