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柯岚还没说话,旁边的浅野昭已经忍不住追问了起来。
“他……他……他现在……”
女人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柯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浅野昭。然后转过头,盯着女人的双眼,低声问道:“你先告诉,他还活着吗?”
“我……我不知道。”
柯岚注意到,浅野昭的手紧紧攥着被伪装成导盲杖的战刀,裹在刀鞘外面的布条都被挤压出了明显的褶皱。
“你说你不知道,那就你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被杀掉,对吧?”柯岚的另一手抓住了女人的肩膀,“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不仅不会杀你,还可以再给你三片止痛药。”
“让我……稍微想想……”女人低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努力地回忆了起来。
“不用急,你好好地、仔细地想想,千万不要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柯岚说道。
女人足足沉默了四五分钟,这才开口道:“我第一次注意到那个人,应该是在运输船上。”
柯岚和浅野昭都竖起了耳朵,谁也没有出声,生怕打断了女人的思绪。
“他那头灰白色的头发特别显眼,我刚被人带进货舱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他。”
坐在角落里?听到女人这样描述,柯岚的面部表情不由得出现一丝细微的变化……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马歇尔的确从全身瘫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尽管柯岚有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想要问,但他却并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听这个女人说了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是个老人,我那时候很好奇……你也知道,矿工这种体力活,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吃不消的。而且矿区的环境那么糟糕,高温、缺氧……还有那该死的辐射,年轻人都撑不了几个月,更别说体质不如年轻人的老人了。那时候……”
女人说着说着,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恍惚神色,原本坐在铺位上的身体竟然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缓缓地歪向了一侧。
“是止痛药的副作用,这玩意除了止痛外还能当镇静剂用,她刚刚一口气吞下了三片,这已经是单日最高剂量的一点五倍了。”柯岚不禁感到一阵头痛,他连忙扶住了女人的身体,借着自身的遮挡,从暗袋里取出了一支高浓缩的军用兴奋剂,用指甲挑开针头的保护帽,扎到了对方的胳膊上,然后捏碎了注射器尾端填有压缩空气的玻璃泡。
药液很快就注入到了年轻女子的静脉,并且伴随着血液扩散了开来,她下意识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声,原本已经开始缓缓合拢的眼皮再次睁了开来,有些愕然地看着柯岚。
“你……你刚刚给我打的针,是什么?”
她的心率开始变快,脸颊和胸膛前壁也因为血液加速流动而泛起了一抹浅浅的嫣红,十根手指则是有些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着。
“你是不是还感觉到脊背、大腿两侧和脖颈处有着细微的针刺感?”柯岚说道,“刚刚给你打的是军用兴奋剂,主要有效成分是肾上腺素和糖皮质激素,这都属于正常反应……要不然,你刚刚就要睡过去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东西?”女人的喉咙耸动了一下,有些费劲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这东西,应该不是你们从运输船上偷来的吧?那些止痛药也不是……还有、还有你那把……”
“那把枪”的“枪”字还没有说出口,柯岚便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是谁不重要,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搞到一些药品的话,你就继续回忆下去,告诉我,关于那个白头发的人,你知道的所有东西。”
“……好。”年轻女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他……那个白头发的人,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个老人,但我走近之后才发现,他最多也就只有四十来岁。”
四十来岁……柯岚想道,年龄这点倒是对上了,按照浅野昭的说法,马歇尔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最多也就三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再加上这几年来经受的折磨,外貌上显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手臂上插着很多管子,那种透明的塑料管。”女人继续说道,“我看到有深褐色的东西在管子里面流动……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血。”
体外置管?柯岚皱了皱眉,这大概是某种维生装置的一部分?早年很多生化改造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管子,不过后来因为体外置管容易遭到破坏,也会增加身体组织受感染风险,所以就逐渐被改良成了体内埋置式的管路——像雷顿那个家伙,他生物体的那部分身体有三分之二的血管都是人造的,埋入体内的各种管道更是数不胜数,但从外表看上去,他的生物体和正常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像这种外置式的管道,要么就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生化改造手术,要么就是一种临时性的维生装置,而像这种临时性的装置,如果不进行定期维护的话,使用时限不会超过一个月。
而在这病村之内,显然没有维护这玩意的条件。
如果这玩意真是一件临时性维生装置的话,那现在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马歇尔就算还活着,情况也肯定好不到哪去。
除非,他可以在这三个月内,达成拆除维生装置的条件。
但就算是想要靠变异来创造奇迹,仅靠空间站内的辐射强度,三个月的时间,也远远不够。
“你继续说。”柯岚对女人说道。
“我上船之后没多久,人就齐了,然后运输船就启动了。”女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艘船上的人,只给我们分发了一次食物和水,就再也没有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进过货舱了。”
“看来,三井财团还算比较厚道的。”柯岚在心里想道,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在船上的原因吧……至于这个女人搭乘的那条运输船,船员显然就不太在乎他们的死活了,这不仅让柯岚想到了旧纪元那些蛇头手底下的偷渡船——他们在船舱,隐蔽的夹板里面塞满了人,就像一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一样。至于抵达目的地之后,这个罐头里的‘鱼’还有几条活着,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所谓的“移民费”,早就在这些偷渡者上船之前就缴纳给他们了。
这些运输船的船员看待这些患病矿工,或许就和当年的蛇头看待那些偷渡客一样……至于矿产开采同盟的规则,其实也就只是一个用来遮丑的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