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军曾经有过极其辉煌的历史。大唐水师在白江口一战全歼比自己多出十倍的日寇,让日军肝胆俱裂,从此匍匐在中国那巨大的阴影之下;大明水师七下西洋,将天朝上国的荣光遍布大洋,更在鸣梁海一战让侵朝日军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彻底粉碎了日本吞并朝鲜的野心;即便到了晚清,从两次鸦片战争的沉重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清政府也组建起了一支亚洲第一、世界第七的庞大舰队,对东海、南海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然而甲午一战,随着北洋舰队的全军覆没,这一切荣光都黯然失色,中国海军沦为任案板上的鱼腩,任人碎剁,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到了抗战,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了,中国海军所有浮得起来的家伙加起来,总吨位都不及日军一支分舰队,少数几艘两千吨以上的战舰还是清末留下来的老家伙,吃煤的,而国民政府砸钱建的那些战舰普通都不到一千吨,根本就不具备海上作战能力,因此中国海军被日本海军嘲笑为“江军”,这无疑是极其恶毒的嘲弄了。偏偏中国海军无法反驳,因为他们确实只能在长江水道上作战,根本就出不了海!
然而,当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日军还是尝到了这支“江军”的厉害。弱小的中国海军面对联合舰队这个强大得令人绝望的庞然大物,毫不畏惧,以极其低劣的装备向联合舰队发动一次次近乎自杀的攻击,从杭州湾一直打到武汉,损失惨重,死伤累累,却始终头颅高昂。随着联合舰队沿长江水道步步深入,军部作出了最为痛苦的抉择,命令大批老旧战舰在长江水道上自沉以堵塞航道,海军沉默地执行了命令,随着一声声爆炸声响,一艘艘舰体锈迹斑斑的战舰消失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中国海军也不复存在了,活下来的海军将士,有一半灵魂也随着他们的战舰一起消失在了长江的波涛之中。但是他们并没有停止战斗,军舰是没了,不是还是小炮艇和鱼雷艇么?他们就开着这些小艇出没于江河港叉之中,与日军继续周旋。后来连这些小艇都拼光了,怎么办?好办,不是还是鱼雷、水雷么?想办法将这些玩意弄下江去,找到日军的军舰,跟它同归于尽,反正是烂命一条,失败了就当提前投胎,如果成功了,少说也能拉一船日军垫背,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呀!
再后来,连鱼雷、水雷都耗尽了,他们捡起步枪,编入陆军,在中原,在江浙,在湖南湖北,与日军继续拼杀。他们已经跟陆军的泥腿子没有任何区别了,甚至比陆军泥腿子还要惨得多,很多军阀都嫌弃他们,不愿意为他们提供任何帮助,有一些则处心积虑要吞并他们……可即便是这样,每次有人问起他们是哪一部份的的时候,他们仍然会头颅高昂,大声回答:“我们是海军!”
没有船了仍然在继续战斗的海军,这是何等的骄傲,又是何等的悲怆。苏德战场上,在开战的第一个月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军舰的苏联海军水手也被编入陆军,从莫斯科一直打到柏林,成为苏军的头等精锐,德军恐惧地称他们为“黑色死神”,研究过苏联海军步兵的历史的军事专家都会为他们那钢铁般的意志和强悍的战斗力所震惊。然而在中国,同样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强悍战斗力的海军步兵却默默无闻,在各个战区的作战序列中,他们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悲壮的中国海军!
薛剑强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水手,嘴唇微微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声音微微颤抖的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张东海喟叹一声,没说什么,手脚麻利的处理着伤口。那边,那帮穿得花花绿绿,行踪如鬼魅一般的士兵已经解决了日军,在他们凌厉的攻击之下,日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两名机枪手及时跳下断崖捡回一条狗命爬回去报丧。他们随手搜集了一点日军的武器弹药,然后回到这群海军水手这边,拿出急救包让伤员包扎伤口。水手们发现他们的急救包用的都是高档货,绷带、纱布、药棉都是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丁点的杂质,止血药也很好用,特别是那吗啡,扎上去不到三十秒,疼痛就消失了,这样的好东西真不多见。大家都觉得不大对劲,就算是中央军教导大队,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待遇呀!张东海有些疑惑的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部队的?”
薛剑强笑说:“我都说了,我们是第四集团军的……呃,也就是新四军啦。”
张东海摇头:“不,你们绝不可能是新四军的,那帮叫花子养不起你们这样的部队!”
薛剑强揉着鼻子苦笑:“奶奶的,什么世道啊,说真话都没人信了……我们就是新四军,你爱信不信吧。对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东海说:“我们昨天袭击了铁路,打死了鬼子一个少佐和二十多名士兵,鬼子发了疯似的报复,这一带我们是呆不下去了,必须转移到沂山去。”
薛剑强问:“我们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吗?”
张东海迟疑了一下,指向血肉狼籍的战场,用商量的语气问:“能不能让我们捡点枪支弹药?这一仗下来我们已经没剩下几发子弹了……”
薛剑强鼻子一酸,说:“捡吧,随便捡,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水手们大喜过望,张东海同样是喜形于色,但也不大好意思:“那怎么行呢?仗是你们打赢的,你们能分我们十几条枪我们就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