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正香,曲正盎,众人都一敞心扉,尽情玩乐。唯有武元衡,仍是平常那副面带微笑波澜不惊的样子,静静坐在一旁浅酌。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留意。
二个多时辰以后,酒宴方散,大家尽兴而归。薛存诚和武元衡就住在汉王府里,李世民将他们二人请住,一起喝茶解酒。
寒暄了一阵后,武元衡终于说起了正事:“殿下,今日过节,臣下本不该提起这事来扫兴。不过……兹事体大,也不得不告知殿下了。”
李世民早有预料,说道:“刚刚我见你就有些闷闷不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元衡拿出一份黄皮书笺递给李世民,说道:“这是朝廷刚刚下发给剑南西川节度的令诰。今天我去成都府时,韦皋交给我的,也还只有臣下一人拆看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接了过来,展笺看了一眼,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情——不就是皇帝和朝廷找我要钱要粮么?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预料之中?”武元衡眉头皱起,以示不解。
薛存诚接过去看了看,顿时就呲笑起来:“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吧?狮子大开口啊,简直就是想把西川生吞了!——‘三百万贯钱、五十万石粮草和十万匹绢、一万匹马,用以资助朝廷平定淮西’。朝廷把我西川当成什么了?”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至从朱泚之乱后,皇帝开始疯狂的敛财,严令各个节度每年必须上缴‘年俸’。而年俸的多少,又没有一个定数,全凭朝廷上的那些人,凭着自己的印象揣度。之前我已经献了二十万贯钱、十万石粮草和五千匹绢了。这下倒好,翻了好几倍再来找我勒索这些东西。我要是按朝廷所说的这个量上交年俸,西川的百姓吃什么呀?”
“就是!”薛存诚有些怒怨的说道,“朝廷不顾民生死活,也不让我西川顾上一顾么?殿下一来西川,就废除了不近人道的间架税和除陌税,减轻了茶税、粮税和若干劳役。百姓们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一个丰收之年。现在倒好,朝廷看不得谁的日子好过,非要让我们也变得跟他们一样,扮起恶人去搜刮民脂民膏。殿下,这样的事情千万干不得!”
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薛存诚:“我固然知道这样的事情干不得……可是,又该如何回复朝廷呢?你要知道,资助朝廷平叛,这可是善举和义举。如果我拒绝,可是会授人以柄,大失人心的。”
“这……”薛存诚有些郁闷的皱起了眉头,摇摇头道,“的确有些难办。这贡奉,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两难哪!”
一旁武元衡面带微笑,静默不语。李世民看了他几眼,说道:“伯苍似乎成竹在胸?”
“臣下和资明兄一样,也是一筹莫展。”武元衡微笑道,“不过臣下知道,既然汉王认为此事是预料之中,必定会有解决之法了。所以,既然汉王已经成竹在胸,臣下倒是不着急。”
“呵呵!还是伯苍了解我呀!”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你们二位,都不是外人,我不妨对你们推心置腑的说话。历来,皇帝就对我深深忌惮,要不然,我也不会出走长安,来到西川。这二三年来,我先是打了个岐山大捷收复了凤翔,然后又与吐蕃大战了一场,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让大唐在西川奠定了无可动摇的霸主地位,诸多蛮邦主动请求归附。这些人到了长安见到皇帝,会说些什么呢?这个我固然不得而之。但可以想像的是,皇帝肯定又坐不住了。因为我名声太大,出的风头太多了。尤其是在西川保卫战之前的立场问题上,朝廷颇受诟病,而我却赢得了巨大的民意的支持。之后的胜利与对赤松德赞的外交对决,更让我赢得了许多让皇帝心慌的声望。我了解皇帝的个性。他是不会无视我坐大的。他肯定要做点什么,来打压一下我的势头,削弱我的实力。既然现在不能明目张胆的提兵来兴师问罪,就只好在钱粮上做文章,拿道义王法来逼我就范了。”
武元衡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在皇帝和朝廷那些人看来,我西川肯定是富得冒油了。打了大胜仗得了无数战利品,今年蜀中又大熟丰收。可他们哪里知道,光是安顿那十万回归大唐的吐蕃汉奴,我们就几乎将仓禀倒了个干净。那个时候,朝廷可是没有拨来一个铜板或是一粒粮食,全凭我们自己节衣缩食奋力拼搏,才堪堪的挺了过来。现在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气,皇帝就急忙忙的给我们设锁下套了,还真是……哎!”
薛存诚冷笑一声说道:“我说伯苍,你还真是幼稚。这么多年了,你早该将一些事情看穿了。可你现在居然还在报怨朝廷没能洞察民意体恤下情……要是朝廷真能洞察民意体恤下情,至于让大唐闹到今天这步境地么?”
李世民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薛存诚不要说了,然后说道:“现在说这些,是没什么意义。皇帝要出招,那我也只能接招了。针对皇帝来要钱要粮这件事,我早已拟好了‘急中缓’三个法子。不妨都说出来给你们听听,请你们帮我参谋一下,出出主意。”
“汉王请讲。”武元衡和薛存诚都一下来了精神,异口同声的道。
李世民徐徐说道:“三条对策,缓急侧重各不相同,其结果肯定也是不相同的。我自己也在一直权衡思量,你们也要想清楚了答复我。”
“这第一条对策么,是为缓策,也是最柔和的。这两日来,我在一直都呆在成都府衙,亲自清点了一下府库和粮仓,以及各类物资的帐薄。其实朝廷要的东西,我们还是给得起的。只不过我要是给了,势必影响来年的春耕和水利农桑建设,军队的装备的训练也会停滞下来。可以说,如果行缓策,我们又会像打了一场西川保卫战一样,半年缓不过气来。”
“第二条对策,是为中策。我可以把西川这一年的收支情况,报给朝廷。当然,我绝不会告诉他们,我府库里的真实情况。我要让皇帝知道,西川这一年其实过得有多苦,百姓军民费了多大力气才勉强能过上平实的生活。同时,安置那十万百姓的时候,按理说朝廷是应该给予资助安排的,可他们没有。这时候,我还可以倒搭一耙,跟朝廷算算帐。也就是说,中策,就是跟皇帝讨价还价。贡奉肯定是会给的,但绝不会给得太多,不会让我自己伤了元气。毕竟,如果朝廷真要平淮西,也是一件大事。理当相助。”
武元衡和薛存诚齐声道:“那急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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