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也不管杨霖答应与否,李蔓珞就托着个茶盘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上去低眉顺眼,实际上四只眼睛滴溜溜到处乱转的小丫头。三人进帐的时候,门帘掀开的那一瞬间,一角大红的衣袂一闪而过,那要不是李秀宁就有鬼了!
杨霖出征这些天以来,他的几个准老婆们除了李秀宁随军征战以外,小七和嫣儿一直被李蔓珞看管着老老实实的躲在营中不露头,生怕分了杨霖的心,耽误了军机大事。不过今天营中盛传来了个千娇百媚的大隋公主,李蔓珞可就不淡定了。
杨霖虽然对几个老婆倍加疼爱,堪称百依百顺,可是李蔓珞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反而把他盯得更紧了。想想也是啊,这不过半年时间,凡是杨霖遇见的漂亮小姑娘,不管是跟他有仇有怨的还是素昧平生的,有一个算一个,可曾有一个逃过了他的魔爪?就连她自己都未能幸免……要知道这半年来杨霖不是在跑路就是在打仗,就这样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耽误他泡妞,这要是让他闲下来还能有个好?怕是老杨家盖再大的房子也不够他装老婆的,这要是不看紧了哪行?小七和嫣儿年纪小不太懂这些,而且这俩丫头简直是你追我赶的在缺心眼的通衢大道上一路狂奔,李蔓珞早就不指望这俩傻妞了……李秀宁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倒不傻,就是太骄傲,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所以李蔓珞面对严峻的老公出轨风险,又有一票猪队友捣乱,自然是深感重任在肩,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一时不慎让杨霖得逞又勾搭上谁家的小娘子。
这回一听说杨霖跟那个大隋公主孤男寡女的躲在中军大帐里一个多时辰没出来,而且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公主还先后嫁过两任突厥可汗,根本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这还得了?于是不管不顾的拖着几个同党打着奉茶的旗号就来捉奸。没想到都走到门口了,李秀宁的傲娇病又犯了,李蔓珞顾不上管她,带着两个小丫头就闯了进来。
“呃……姑姑,这是您的侄媳妇……”
姑姑?老杨家不是被皇帝杀绝种了吗?哪又冒出来个姑姑?不是大隋的公主吗?这里边一定有鬼!
杨乐也是过来人,见李蔓珞满脸狐疑的默不作声,哪还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再加上她在对待男女之情豪放直接的突厥生活了多年,大隋女子特有的温良恭俭让早就消磨得没了踪影,此时心中一动,便促狭的捉住李蔓珞的脸蛋捏了一把,曼声道:
“果然是个水做的美人儿,我见犹怜,倒是进得杨家的大门。”
李蔓珞就算再泼辣,那也是按照大隋的标准来界定的,哪受得了这种草原上的调戏方式?一时间面红耳赤,竟是呆在了当场手足无措。
幸好还有个小七救场。这丫头脑袋里就一根筋,郎君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眼见蔓珞姐姐不接话,便上前道了个万福,口称“小婢见过大娘子”。
小七虽然自称小婢,但是杨乐却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眼睛大大、一脸精灵古怪的小丫头绝非寻常的婢女,便面带询问之色回望杨霖。
“呃……这俩也是您的侄媳妇……”杨霖的脸色莫名的有些尴尬。
“外边还有一个呢!就是秀宁姐姐不肯进来。”一向乖巧的嫣儿其实蔫坏,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声嘟囔着,把杨霖的老底掀了个底掉。
杨乐闻言意味深长的道:“呵呵,想不到你年纪不大,终身大事倒是一点没耽误,果然不愧为阿叔的好孙儿啊(杨素养妾达千人以上,以好色闻名——作者注)。”
杨霖老脸通红,兀自强辩道:“你表哥都快把老杨家杀绝了,为了延续香火我责任重大,哪能不努力啊?”
杨乐似乎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跟李蔓珞的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对杨霖正色道:
“让突厥人退兵之事我已有安排,今日与你一会我的把握又大了些。事不宜迟,我这就返回突厥大营,但是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说着,她凑近杨霖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话。杨霖只觉得一阵香风从脸畔拂过,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惘然,竟是不顾三头母老虎在侧,大声嚷道:“姑姑,我还是不想让你回去,这对你不公平!”
杨乐苦笑道:“你有这片心,姑姑就知足了。只是家国事大,哪里由得我们做主?大隋国势如此,若能保得金瓯无缺,百姓安宁,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又算得什么……记得你说过的话,好好保重自己,莫要再与表哥闹别扭,我便心安了。”
杨乐走了,杨霖怅然若失。李蔓珞捉奸不成,倒是莫名其妙的被“姑姑”调戏了一番,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正要发作,却听杨霖咬牙切齿的大骂道:
“男人没出息,就让女人来承受所有的苦难,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李蔓珞等人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只以为他跟个野女人搞得不清不楚还振振有词,一点也不像他平常的做派,正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新情况才好,又有人进来通报说营外有人求见。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吗?讨奴军的大营什么时候成集市了,还人来人往的没完没了了!杨霖正在烦躁,哪有心思见人?于是不耐烦的让亲兵把人赶走,他谁也不见。
亲兵犹豫了半天就是不肯退下,杨霖刚要发作,李蔓珞却觉得有些不妥,便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亲兵如蒙大赦,赶紧答道:“来的是个布衣老者,只带了几十个从人。此人面目不凡,而且口气也不小,自称是杨将军的上官,前来接管兵权!小人不知真伪,所以前来请将军定夺。”
杨霖怒极而笑——一个死老头子带着几个歪瓜裂枣就想夺他的兵权?这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还是他在做梦?不过也好,他正憋了一肚子气,正好拿老头出气。
他连甲胄都没披挂,拎着狼牙棒便上马向营外驰去,这下可把李蔓珞和帐外的长孙无忌等人吓坏了。这货重伤未愈,养伤也不老实,动不动就把伤口扯开,这会儿又拎根棒子往出跑,看样子是要找人打架,难道他不想要那条手臂了?
一大票人赶紧蜂拥着追了上去,一口气跑到营门外,才发现他们那个不靠谱的主公正在跟个老头骂架呢。
老头看样子能有五十多岁,面目甚是威严,三缕白须飘洒在胸前,一身布衣上沾满了风尘,眼见一大波人马冲出了大营,仍然端坐在战马上纹丝未动,似乎在等待众人上前参见。
杨霖催马奔至老头身前几步开外方才勒马站定,拿狼牙棒指着他骂道:
“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活腻歪了?敢跑到老子这里撒野!我数三个数,你赶紧给我滚犊子,否则老子就挖个坑把你埋喽,连块棺材板都概不奉送!”
老头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主儿,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喊打喊杀的。不过他显然是见过世面的,脸上毫无惧色,而且完全没有跟杨霖一般见识的打算,只是肃然问道:
“你是何人?”
“一!”
“此处军营打着讨奴军的旗号,难道不是我大隋的兵马?”
“二!”
“你这后生,为何如此鲁莽无理?”
“三!”
“三”字一出口,憋了一肚子火的杨霖管他三七二十一,抡起棒子就砸。眼见张牙舞爪的狼牙棒离着老头的天灵盖不足三尺远,老头依然纹丝未动,只是口中悠然说道:
“老夫乃是汤阴尧君素!”
“啊?”
尧君素这个名字一入耳,杨霖就是一哆嗦,紧接着全力抡出的那一棒子就不得不在空中拐了个弯。所有练过武、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除非是有绝对把握一招致胜或是被逼到绝境拼死一击,几乎没有人会出招不留余力,只有杨霖这种完全野路子出身、还没有什么临阵经验的笨蛋才会这么干。所以他再想变招可就遭罪喽,狼牙棒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往边上一折,不仅力道泄不出去,只得撒手让棒子远远的飞了出去,而且他也被带得身子一晃险些掉落马下,结果右肩的伤口又被扯开了,涌出的鲜血迅速的染红了绷带。
这下杨霖身后的人马可就乱了套喽,男人叫女人哭,一窝蜂似的涌上来把他从马上拽下来就往大营里跑,一边还大声招呼着郎中,把个尧君素看得目瞪口呆。
匆匆赶来的李渊一看到这场面,也顾不上跟尧君素打招呼,连忙跟着去看他女婿去了,只有宋老生一脸苦笑的看着他的老同僚,叹息道:
“昔日陛下就说你老尧就是个活阎王,所到之处人鬼辟易。这不你这刚一露面,就差点干掉了你的这个让陛下都觉得难缠的副将,陛下果然有识人之明啊!”
尧君素大吃一惊:“他就是杨霖?怎么如此鲁莽?老夫与他素不相识,为何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当然是他!也就是你老尧命硬,这小子前阵子跟突厥人大战又负了重伤,才吃了这么一个暗亏。你可还记得我那劣徒高君雅?被他耍弄得但求一战都不可得,手下万余精兵竟被他统统擒获。就算是老夫,也亏得他没有对付我的心思,否则老夫的一世英名弄不好也得折到他的手里,就这样老夫还不是落入他的彀中,任他驱驰?也只有你老尧,光凭一个大名就让这个粘上毛比猴都精的小子自讨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