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想到颜寻芳和林文明,所谓“北林颜,南辜陈”,颜、林两家作为地方豪强,财雄势大,家中都豢养了大批家丁,实际上使鸡笼和枋桥成为独立王国,淡水厅的管辖有名无实,只有打掉这两家,北台湾才能真正归于一统。
何况颜寻芳给日本人当走狗的帐还没算呢。
不过暂时还不能强攻,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在这时,手下却报告,颜家有人来送礼了。
颜寻芳为了慰问新建的“义勇军”,特意送来了一块金字匾额“拱卫桑梓”,以及一大堆财物,其中尤其有一座手掌大,整块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像”,可称得上是罕有的珍宝。
夏云桐收下了全部礼物,并派人致谢,心中却在冷笑:妄想摸底!
这一年国事纷纷扰扰,两宫皇太后暂时结束了垂帘听政,十八岁的同治皇帝大婚后亲政,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花费巨万,重修圆明园,为此与主政的恭亲王奕?、大学士文祥等人吵得不可开交。
内阁军机们早已是焦头烂额,看到夏献纶上奏“凤凰岗大捷”,总算松了一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又要调兵遣将,筹措粮饷,费时费力。
因此到了7月21日,朝廷终于下旨嘉奖,尤其是夏云桐更是大加赞誉,叙功第一,堪称“能员”,擢为淡水厅实授同知,这也算是破格恩典了。
彭远春总算得偿所愿,被下旨调回大陆任官,临走时千恩万谢,因为在那封回奏上,夏献纶不但对其无能胆怯只字不提,还很是说了几句好话,也算是回报了他的配合。
经过一番酝酿,夏云桐开始筹备建立一家银行,作为未来的中央银行,袁闻柝做过一些财务工作,目前没有合适的金融专家,只能矬子里面拔高个,让他暂时组织筹备。
从7月中旬开始,夏云桐开始在汉民中选拔少年,标准是生性淳朴、吃苦耐劳,而且能识字,有一定的文化底子,最好是懂水性。
早在来台之前,夏云桐就与沈葆桢商量好了,将来他推荐一批学生,通过沈葆桢的安排,能够进入马尾船政学堂学习,贝锦泉也答应会让这些学生在其船上实习。
夏云桐希望能培养一批苗子,为将来能到欧洲海军学习打下基础。
鸡笼城,就是未来的基隆市,原为凯达格兰族聚居之地,格兰在闽南语中发音近似“鸡笼”,由此得名。
此地是一片温暖湿润的小盆地,东、西、南三面环山,北面为港湾,入口处有桶盘屿横扼门户,成为天然的防波堤。
鸡笼原本只是个小渔村,1860年天津条约后,正式开辟为商埠,人口渐多,此时已经成为一个人口近万的城市,但在行政区划上,还只是淡水厅下属一个只管渔税的河泊所,连县都不是。
鸡笼城南有一座小高地,名叫寿山,是城区的制高点,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区,山侧都是开垦的水稻田。
7月23日,是鸡笼城的大日子,就在寿山之巅,辉煌的奠济宫正式落成,成为鸡笼城的地标性建筑,这是漳浦移民为纪念先祖而建,开光仪式时万人空巷,几乎所有居民都来看热闹,寿山脚下水泄不通。
主持仪式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是颜家的家主颜寻芳,被一大群家丁簇拥着。
他人如其名,一向自命风流,刚讨了个年纪可以当孙女的姨太太,在鸡笼城更是欺男霸女,随心所欲,连当地的吏目都得看他脸色,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嘉庆以后,政府开放了移民活动,有力量的人士,就可以向政府申请开垦的特权。所谓“垦户”,得到了垦照,在官方特许的条件下,他们可驱迫番民,甚至夺取番民的土地,招纳大陆的“罗汉脚”(单身汉),大规模地开辟田园。
在这些有势力的人士手上,台湾的土地制度发展为三级制:垦户是业主,第二级是从他们手上分领的租户,领导劳工,组成垦殖团体,在这些垦殖团体下面,才是劳动的佃户。
垦户、租户、佃户,三个阶级,分层拥有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那些垦首,领有垦照的势豪之家,可以拥有数万亩的土地;每年收的租税,可以达到十几万石。这种土地制度,毋宁说是原始封建体制。那些大垦户,俨然是一方诸侯,手下的人,都是他的子民而已,像颜家这样的四大家族,就是最典型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