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响,才听得屋内传出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赤焰躬身推门而入,天瑶那一缕幽魂自然也跟了进去,当见到楚琰之时,不由得一震。不过日余的光景,他竟憔悴得不成样子,明显清瘦了许多,虽然一双凤眸依旧一片深邃,眼底暗影却是藏不住的,他周身散发的都是骇人的寒。天瑶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只觉得闷闷的难受着,却依旧感觉不到疼痛。想哭,却再也没有眼泪。原来,痛过哭过才是爱过,而她现在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她不过是一缕幽魂。
“皇上,殿下高烧不退,御医们束手无策,孤城以及邻城出名的大夫都已经找了个便,殿下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皇上还是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楚琰只安静的听着,迟缓的抬眸看向赤焰,清冷道,“朕又不是御医,去了也无济于事。若他连这个都挺不过,也不配做我楚琰的儿子。”
“皇上……”赤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琰摆手制止。
“朕累了,你退下吧。”楚琰不耐的丢出一句。这一劫,只有君宁自己挺过去,他自幼丧母,那种痛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他能挺过来,君宁自然也能。而他,他的心都被掏空了,又如何能再给君宁温暖,他们或者,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
赤焰僵硬了片刻,但还是拱手退了出去。毕竟有着君臣之别。
天瑶呆愣的站在原地,眸中都是疼痛。楚琰,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冷血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及了。她轻飘飘的来到他身前,才发现他凤眸中都是疼痛与不安,天瑶恍然间明白,他并非无情,只是太多情,反而伤了自己。她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摸上他苍白的面容,而指尖却穿透他侧脸,化作晃动的浮光。
“楚琰!”她咬唇,颤抖的哭泣,却依旧不再有泪。
“皇上,不好了,皇上。”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推门而入,踉跄的跪倒在地,“皇上,太子殿下没有气息了……”
他话音未落,楚琰已经冲了出去,他穿过天瑶的身体,她的魂魄被他冲散,半响后,才缓慢恢复。她的速度很快,飘然的跟随在楚琰身后,只见他撞开了那孩子的房门,来到床边将失去气息的他拥入怀中。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敢在乎,只是怕了。
“宁儿怎么了?不过是一场风寒,你们这群庸医现在来小小的风寒都医治不了吗?”楚琰震怒,大声吼道。
御医跪了一地,颤抖着不敢开口。
“都哑巴了吗?”楚琰又是一声怒吼,指尖伸到君宁鼻端,气息若有似无,当真是命悬一线。而他的身体,从滚烫变为了冰冷。冷的就像一具尸体一般。他在悬崖端跪了整整一日一夜,回来之后,便成了这样一幅摸样。
“宁儿,宁儿醒醒,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吗?宁儿,我只有你,只有你了。”楚琰紧紧的环抱着君宁的身体,将内力远远不断的送入他体内,却忘记自己身上也有内伤。血脉逆转才会在崖端口吐鲜血,此时又强行运功,当真是不要命了。
“楚琰不要!”她哭泣着上前,想要阻止,手臂穿过他身体,而他看不到她,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阴阳相隔,他们之间隔着时空与海洋。天瑶沿着冰冷的墙壁,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触碰不到的肌肤,感觉不到的温暖,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生死相隔,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皇上,请皇上珍重龙体。”赤焰扑通一声跪倒单膝跪地,屋内御医、侍卫、婢女跪了满地,院中御林军跟随着屈膝而跪。而帝王视而不见,一意孤行,已经将内力持续渡入君宁体内。天瑶已不再,而这个孩子是天瑶唯一留给他的血脉,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天将君宁带走。
“皇上!”赤焰高唤了声,不再顾及君臣之礼,一把将君宁的身体夺了过来,护在自己怀中。
“放肆。”楚琰冷斥一声,血脉逆流,只觉喉中又是一阵腥咸,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淌出来。血滴落在月白的锦袍之上,刺目的鲜红。楚琰眉心微锁,冷哼了声,心道:今日该换一身玄色的袍子,鲜血的颜色便不会这般刺目妖娆。
“赤焰,朕看你是活腻了。”
“臣不敢,臣就算死也不会让皇上继续自伤。”赤焰打横将君宁抱起,退到楚琰三步开外的地方。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楚琰眸中浮起一股冷怒,而就在此时,被赤焰抱在怀中的君宁竟有了反应,一阵轻咳之后,竟恢复了轻浅的呼吸。
赤焰惊中带喜,快步将君宁重新放回床榻之上。“皇上,太子殿下有反应了。”
“宁儿,宁儿。”楚琰拉住君宁冰冷的小手,心疼的唤着。“宁儿,醒过来吧,爹爹不能再失去你。”他温柔而爱怜的抚摸着君宁的额头。
君宁额头布满了一层薄汗,痛苦的嘤咛了几声,睫毛颤抖,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眸,而眸中却是一片茫然,失去了往日清澈的光芒。
“宁儿,宁儿。告诉爹爹,哪里痛?”楚琰不停的问着,眉心紧锁,他痛,他这个做父亲的比他要痛上十倍百倍。“一群庸医,还不给太子看看!”
“臣等遵命。”御医踉跄的爬到床榻边,为君宁诊脉,此事,几人脸上终于有了些如释重负的神色。太子殿下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他们的项上人头,估摸着也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