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若是天黑之前寻不到客栈投宿,我们只怕要露宿街头了。”杨芸一笑,搀扶着天瑶起身。
天瑶淡淡的点了头,步履不稳的跟随着杨芸向山下而去。走出天山,一路所见所闻,皆是触目惊心。大翰在边境冀州增兵,战争已经全面爆发,不过月余光景,大翰景帝也攻下匈奴四座城池,直逼匈奴帝都。如此破竹之势,匈奴亡国之日,怕是不远了。
天瑶与杨芸一路沿着大军铁骑踏过之处,入眼的是匈奴百姓流离失所,四处可见血腥,到处弥漫着战火与硝烟的味道。哭嚎遍野,唯有‘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想不到景康帝竟是如此残忍嗜血之人。”杨芸摇头叹息。
天瑶沉默,微微苦笑。楚琰,他不过是个失了心的可怜人而已。心都没了,他不将生命寄望于战争与权力,又能给予什么呢!
“传闻匈奴人好战,凶残成性。但匈奴百姓毕竟是无辜的,去买些药材来,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天瑶淡淡道。希望这样,可以帮楚琰减轻一些罪责,若当真天.怒人怨,所有的后果,她愿与他一同承受。
于是,天瑶与杨芸便是这样一路沿着大军所过之处,追随着楚琰的身影,并沿路救治受伤的匈奴百姓。这一天,她们终于到了距离大军不愿的落雁镇,听闻前方,大军正在攻克嘉州关。
简陋的棚舍中,天瑶与杨芸相依而坐,她们身边时一个年迈的老妇,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孙儿。天瑶顿觉这对祖孙可怜,便上前为孩子查看病情。是时疫,只怕凶多吉少了。她从怀中掏出几颗药丸递到老妇人手中,她能做的不过如此,能否存活,就要看孩子的命数。
“多谢姑娘。”老婆子开口道了一声谢。
天瑶微叹,“也不知这战争何时才会结束,又要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老婆子苦笑,苍老的手臂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嘉州关一破,大翰军队便可横驱直入,用不了多久,匈奴便要亡国了。听说大翰帝王要用匈奴河山给他的爱妃陪葬。”
天瑶默然不语,她真的无法想象,楚琰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她对他唯一的印象,不过就是那匆匆的一瞥,和一个俊美到人神共愤的面容。
而此时,嘉州关城外,大翰驻兵在此。营帐中,楚琰冷漠的坐于主位之上,君宁单膝跪在他面前,虽低着头,周身却散发着冷傲与倔强。赤焰躬身站在一侧,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帝王的反应。而楚琰依旧目光冰寒,即便落在君宁身上也丝毫没有温度。
如此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赤焰最先沉不住气,出声提醒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身上还有伤……”
“他有胆自作主张暗袭嘉州关,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否则,朕那五千精兵的性命,至少也要买他一个教训。”楚琰手中茶盏重重摔在一旁桌案之上,顿时碎裂,水花溅了一地。
一盘碎片迸溅在君宁袖口之上,划开皮肉,流了几滴血。而他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倔强的抿着薄唇。大仇未报,的确是他一时冲动,瞒着楚琰带领五千精锐夜袭嘉州关,结果中了敌人全套,全军覆没。若非楚琰警觉,派出暗卫护他周全,如今,他只怕已成了匈奴人的刀下亡魂。
“殿下,您就给皇上认个错。”劝不动大的,转而看向小的,谁知这父子俩一个秉性,软硬不吃。
又是许久的沉默后,楚琰才淡声开口,“明日午后攻城,赤焰,你去部署一番,明日朕定要破了嘉州关。”天瑶的生辰便要到了,他要用匈奴江山给天瑶祭葬。
赤焰离开后,楚琰才命君宁起身。跪了一个多时辰,君宁的身子有些踉跄,毕竟年幼,又在奋战中受了些惊吓,脸色微红,现在还发着低烧呢。
楚琰起身,伸臂将他揽在怀中,手掌抚摸了下他微烫的额头,眸中一闪而过心疼之色。“头昏吗?一会儿朕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君宁撑得住。”君宁淡声回了句。
“可是知错了?做大事者,怎能如此沉不住气。”楚琰低声训斥了句。
“儿臣知错,父皇教训的是。”由始至终,君宁的头都压得极低。并不去迎视楚琰的目光。楚琰心知,这孩子心里是怪他的,天瑶尸骨未寒,他却要迎娶西岐公主为妃,难怪君宁接受不了,一时气血上涌,趁夜突袭。他不过就是想将命留在嘉州关,让他这个做爹的悔恨终身吗。
看似聪颖的孩子,却也有糊涂的时候。
“君宁,别怪朕没警告你,你最好保住你这条命,深宫险恶,朕可没有功夫照看你那个只会爬还不会走的妹妹,若你觉得其他宫妃会将她视若己出,珍之重之,你大可以撒手人寰。”楚琰将他抱到软榻之上,只清冷的丢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