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的当然是冷水澡,不然这一身的热度要如何降下来呢!
这一夜,东方楼蕴注定是要睡不好了。
宁九九睡着了之后,整个贴在他身上,睡到下半夜,竟爬到他身上来了。头枕着他的胸口,腿夹着他的腿。
试问,这样的姿势,谁能睡得着?
扛着大旗,顶着闷雷,一直到天亮时分,才在双重折磨之下,迷迷糊糊睡着。
今天,府上也有很多事要忙活。
两人的喜服,因为是临时要的,预定也定不到,所以就买了现成的。
酒菜也陆续的送过来,小五跑了趟庄里,通知佃户们,明儿过来吃喜酒。
还有发请帖,喜糖、喜饼这些,都由京城的糕点铺子一并承办。
风风火火的忙活了一天,整个襄王府忙的是鸡飞狗跳,人人都没能闲着。
喜帖是东方楼蕴亲自写的,要请谁,不请谁,那都是他的事。宁九九只叮嘱他,别忘了给红叶送一份请帖。
康宁公主的事,不了了之。宁九九还是后来听说的,皇后震怒,跑去找皇上哭诉。
唐皇只问了一句:你为何要去裳品阁?
一句话,把唐宁的嘴堵上了。身份高贵的公主,竟然跑出宫,跟一个村姑抢夫君,人家还是拜过堂的,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室的脸都得叫她丢尽了。
再来,唐宁当晚没有找见唐皇,在宫殿外遇见王海,王海瞧见唐宁的伤,便让御医送了奇珍的药去,抹了药,过了一夜,唐宁的伤口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叫人看了,也不觉得有多严重。
闹到唐皇跟前,只会让唐皇觉得她小题大作。
加之,那一日,唐皇正跟户部的人,研究改善农具的问题。
宁九九画出的图纸,得到户部官员的一致认可。甚至有几个人,激动的非得见上这位襄王妃一面。
众人再一打听,说是襄王要办喜宴,这下可好,不管是收到请帖的,还是没收到的,在初十这一日都涌到了襄王府。
宁九九站在阁楼上,一看府外的阵仗,默默的咬唇。
何安站在她身边,不痛不痒的说道:“夫人,您看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说要请佃户,谁知朝中大臣们,又都来了,两边人数加在一起,起码得有三四百人。他们府上所有的桌椅板凳加一起,也不够啊!
宁九九今儿穿着一身新嫁娘的衣服,袖子却卷的老高,过长的裙摆也被她挽了起来。
“小安子,你这话里,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嘛!”
何安垂下眼睛,“小的不敢,小的是替夫人担心而已。”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是非常幸灾乐祸的,他想爆笑啊!终于有一天,能难倒她了。
可是……他高兴的未免也太早了。
宁九九深吸一口气,自信一笑,“人多一点都不可怕,你去吩咐厨房,摆下流水宴,府门外摆十桌,给佃户们吃席,府中摆十桌,给朝中官员们吃席,另外,再让小五从来吃席的佃户里,找几个能干的婆娘,帮衬着厨房,等宴席办完了,给她们红包,也不算他们白忙活。”
昨儿皇上封地的文书已经送到她手里,捧着金灿灿的文书,她足足笑了一柱九九的时间。
有了一百亩的封地,这点小钱,她还是舍得的。
嗯,对哦,还有这一百亩封地的佃户没请,既然都是佃户,就不能厚此薄彼。
“小安子,你让柱子去新封地的庄子,把那儿的佃户也请来吃席,多一桌少一桌的,也没差。”
“是!”何安嘴角抽搐,他还是头一次见成亲办喜宴,请这么多人的,还都是请的佃户,京城里的有钱人,一个都没请,这……有用吗?
康伯在庭院里招呼客人,陈妈她们都在厨房帮忙。
按着宁九九先前说过的,牛羊肉都是煮熟,等到上桌的时候,再加工一次,放上葱蒜调料即可。
东方楼蕴只在内厅见了朝中大臣,其他人一概不见。
厨房的事,有宁九九管着,他放心的很,就跟几个武将商讨边关之事。
何安得了夫人的命令,急吼吼的跑出去,招呼上庄子的几个村长。
佃户们对于能来襄王府吃酒席,都高兴坏了。虽说夫人讲了,不必带贺礼,但大家伙觉得不能空手来,于是,有的拎着鸡蛋,有的抓上老母鸡或是一些山货。
礼轻情义重,他们送的礼,虽说不值钱,跟朝中大臣们送的贺礼,不能比,但两者价值却不同。
听村长说,要请他们帮忙,在府外摆流水席,大伙齐上阵。
有去借桌子的,有去借板凳子的。碗筷先前有备着,但还是不够。
康伯想来想去,只得差人去五皇子府上,去借些来。去他府上借,比跟太子借要好。
佃户们在府外忙碌,有些大臣面色异样,大概是觉着太吵闹了。佃户们穿着旧衣,而他们都是一身朝服,两者之间,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宁九九也从阁楼上走下来,康伯也她过来了,便给她引见,朝中的官员。
说实话,他们这喜宴办的,着实有点怪。
新娘子连花轿都没坐,也没吹锣打鼓的迎亲,甚至连个喜婆都没有,就办上了,能不怪吗?
可是怪又如何,谁敢质疑襄王的决定,人家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这些人早都见识到了。
再说,连皇上都没吱声,还封了襄王妃诰命夫人的官职,此事在朝引起不小的反响。今儿来的官员中,户部的几个人,都想试试这位襄王妃,看她是徒有虚名,还是确有真材实料。
在康伯领着宁九九走过来时,一个瘦弱的老匹夫模样的官员,对着宁九九深深一鞠躬,“下官听闻襄王妃献上农具良策,我等拜服,可否请问襄王妃,如何能了解的这般透彻!”
宁九九停下步子,好笑的看着这位秃顶大臣,以及他身后几个,同他一样表情的人,“这位大人,今年时节,你们把这身官服脱下,去庄稼地里,跟佃户们同吃同住,到了春耕结束,你们了解的肯定比我还多。”
“这个主意不错,朕也正有此意!”
唐皇不知何时来的,着一身便服,笑容满面的站在襄王府门口,恰巧将宁九九的话听了个全。
“臣等参见皇上!”
庭院里的人,齐刷刷跪下请安,连宁九九也不得不贵。
几个皇子也随着唐皇一同前来,其中有上官澈云,也有唐昊,自然也少不了皇后跟唐宁,还有几位脸生的皇子也一并来了。
场面如此之大,前来喝喜酒的佃户们,都傻眼了。
东方楼蕴从里面走出来,同样是一身喜服,没有系大红花,这是宁九九强烈要求的,系上大红花,太搞笑了,只穿着喜服就可以了嘛!
唐皇对着众人摆摆手,王海立刻站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今日襄王大喜,众卿不必拘礼,免行跪拜之礼!”
“谢吾皇恩典!”众人拜谢起身。
唐皇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宁九九身边,淡笑着道:“襄王妃的主意着实不错,今年春耕,众位卿家都去体现一把农作之乐吧!”
“臣等领旨!”
皇上都发话了,谁还敢异议。即便心里不乐意,嘴上也不能说。
宁九九觉得应该适当解释一番,否则树敌太多,对她可没好处,便道:“皇上,臣妾是觉得,只有实地考察了,才能真正的了解,否则说的太多,便成了纸上谈兵,听说春耕开犁,皇上也要亲临,这是与民同乐的大好机会,皇上,您说是不是?”
上官澈云站出来,道:“襄王妃说的极是,不耕作,不知耕作之苦,他们在朝中做官做的久了,也该下去锻炼一番,王大人,赵大人,你们这肚子也够大的了,是时候消减一番!”
“五殿下说的极是,臣等一定谨记!”
被点到名的,都是两个大腹便便的臣子,年纪不大,肚子却不小,赶上人家十月怀胎的了。
在唐皇跟太子进了前厅之后,东方楼蕴站在廊下对于着满院的官员,板着脸沉声道:“今年春耕,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统统到各自封地去,干满一个月方可回府,武官加干一个月,如有懈怠,军法从事!”
“是!”
众人硬着头皮应声,襄王下的命令,谁敢不从?皇上的命令还可以找借口避开,可襄王下的令,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去。
这一众人里,武将答的最爽快,同时盯着那群文官,看着他们。
唐昊虽然跟着皇上进去了,也没忘了注意这边的动静。
当听见众官员对东方楼蕴的恭敬与尊从,唐昊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戾,一闪而过,谁也没捕捉到。
宁九九惦记着府外的事,便小声的跟东方楼蕴示意了下,对官员们笑了笑,带着康伯跟吴青,往厨房去了。
佃户们基本都在后院,有的在厨房帮忙,有的聚在一起聊农活。
厨房的边上,就是王府后门,他们进进出出的也方便,不用从前面走,以免惊动在皇上跟太子们,那些人,他们可万万惊动不起。
见着王妃竟亲自过来了,大家都很热情的走过来打招呼。
宁九九看着他们朴实憨厚的笑容,只觉得比前院的衣着华丽的官员真实多了。
“大家都别客气,叫你们来吃席,你们只管随意,想吃就吃,想喝主喝,就是别喝醉了!”
众人哄笑,庄稼人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衬上黝黑的脸,看着叫人觉着亲近。
她亲和的语气,很快就赢来佃户们的好感。
几个婆娘躲在一旁,直夸这位新王妃,不仅人好看,心肠也好,往后他们佃户的日子就好过了。
其中几人笑道:“俺们就想来看看王妃长啥样,回去之好跟村里人炫耀,不在乎吃喝呢!”
这话引来他旁边一个青年汉子不满,“你还敢说不在乎吃喝,也不晓得是谁,看盆里搁着的肉,就走不动道了,你也好意思说!”
他的几句话,又引来哄笑声。
那人被笑的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俺就是看看,那些肉肯定是要给前面大官们吃的吧,咱们只要有口白米饭吃,就已经很好了。”
“对,俺们不介意吃啥,能来王府里见识一番,就够本了哩!”
“是啊,他俩说的对,王妃娘娘,您不用管我们,也不用摆酒席,我们就蹲这儿吃点就可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满脸祥和笑意的看着宁九九,目光柔和。
听说襄王要请他们吃喜宴,她跟着村里人,坐驴车过来的,一路颠簸,早上天没亮就出发了。
他们虽是襄王府的佃户,可拢共也没见过襄王一面。
这回不光能见着襄王,连襄王妃也能见着,他们肯定得来。
宁九九笑着摇头,“今儿府里所有的酒席,菜式都是一样的,除了皇上那一桌,特殊些之外,其他官员们吃的菜,跟你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好坏之分,等下你们挑几个人,跟着康伯去酒窖搬酒,再过去几个人,帮着府门外布置一下,我跟王爷请大家吃流水席!”
这一番话,把佃户们激动坏了。
不止是因为能吃到肉,吃到好菜,更重要的是,襄王妃平等的看待他们。
就冲这一点,他们回去之后也得乐上好一阵,也对这位新王妃,好感加倍的往上涨。
“谢谢王妃,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
接连不断的赞叹声,倒让宁九九觉得别扭了。
玉河村的田地,有一部分是地主家的,另外一部分,是农户祖上传下来,又或是自己开垦的荒地。不像这些世代为别人耕种的佃户,他们的生活,比玉河村的人,还要贫苦。
只因不管收成如何,他们上缴的税赋都是不变的,哪怕是天灾*,只要主家不说减税赋,他们就得如数上缴。
如果不缴,官府都不会轻饶了他们。
宁九九又去厨房看了看,人多力量大,厨房虽然忙碌,但还是井井有条。
厨房门外,支声起几口大铁锅,熬着肉汤,也能炒菜。
今儿的喜宴,从外面又请了两个大厨,是福寿楼的,手艺还算不错,都是做惯了席面。哪怕人再多,他们也不会乱了阵脚。
看完了厨房,烨枫陪着她去府外。
烨枫跟刘烨尘两人,今儿都玩疯了,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
何安把他俩介绍给庄上的佃户们,所以大家都晓得这两位是襄王的小姨子跟小舅子,恭敬是少不了的。几个佃户家的小娃,带着刘烨尘玩。
他俩走到府门外时,遇上一个被奴才簇拥着的男娃。
个头比刘烨尘高一些,也比刘烨尘白,举手投足的,也皆是不凡。
府门外人多,难免互相碰到。
这男娃也不知是被奴才们挤的,还是自个儿没站稳,身子一歪,就朝宁九九跟烨枫倒了过来。
宁九九眼疾手快,拉着烨枫险险的躲开了。她俩躲了,那男娃便正巧摔在她俩脚边。
后面跟着的奴才,一看宁九九的穿着,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女子是襄王妃,吓的赶紧着给她道歉,“襄王妃息怒,我家小少爷不是有意的,王妃莫怪!”
他道歉了,可他手里扶着的小娃不乐意了,撅傲的把脖子一仰,“你凭啥给她道歉,她看见本少爷绊倒了,不仅不扶,还敢往边上闪,她没长眼睛吗?”
那奴才一见少主子爆脾气又上来了,吓的满头大汗,一边小声的安抚主子,一边对宁九九道歉。
“王妃您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就走了,您忙您的!”
这两日京城中都传遍了,襄王府的王妃,是个厉害角色,才来京两日,就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不止如此,还把皇上最宠爱的康宁公主给打了。
此事在京传的沸沸扬扬,宁九九自己是不知道,她在京城有多火。
奴才要拉着小主子走,可这小子不干了,吵着嚷着,要让宁九九给他道歉。
宁九九被他吵吵的烦了,凶着脸,喝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扔河里喂鱼去!”
烨枫捂着嘴笑,“他那么瘦,扔河里,也没鱼吃他!”
吵吵的小子,冷不防被宁九九震住了。
宁九九正要问他身边的奴才,这小子是谁家的娃,就见着又有几个人朝这边过来了。
当先走在前面的男子,依旧是月牙白的锦袍,一双妖娆的凤目,很妖孽,也很风骚,不是安平钰还能是谁呢!
而与他并肩走着的,正是前两日在街上与宁九九争锋相对宁清扬。
这俩人都是单眼皮,但给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安平钰的单眼皮,很妖孽。宁清扬的单眼皮,满满的全是精明与算计。
倒不是坏心眼的算计,只是说他这个人,很会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