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灵闻言,双唇微扬,低眉不语。
我亦微笑着转移视线,吩咐那小太监离开,又让出秀与那会骑马的宫女共乘一马,最后对着辰灵道:“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两人相继上马,一路寻访。在出秀的指引下,我们首先来到当初皇后救我一命的地方——我准备从那里入手,逆向而行,追根溯源。然而,事情进行得并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顺利——我分明尽力回忆着当时走过的路线,却因为时隔已久加上人生地不熟,捣腾了半天,也没能寻到个与印象中那金碧辉煌的屋子特征相符的地方。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未免节外生枝,我并不想让出秀或那个宫女察觉到我是曾经来过这里的人。
“皇上。”这时,辰灵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来日方长,皇上若有兴再游皇宫,在下愿一直陪同。”
说话间,我已然与之对视,我看到他手执缰绳,轻松地稳着胯下的马儿,脸上却是微皱着眉,略显紧张地盯着我——他的言下之意我自然明白,但我不太理解他这紧张感是源于何处。
我一声不吭地四下张望,心中忽生郁结。
怎么会找不到呢?
诚然,即使我对这皇宫再怎么陌生,我的记忆再怎么模糊,这好端端的一个地儿,也不可能不翼而飞啊……等等!
“出秀。”我倏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奴婢在。”位于马背的宫女旋即应声。
“这里的宫殿……”我东张西望,尽可能地表现出一时兴起的模样,“可曾被人拆除或是翻修过?”
“回皇上,并无此事。”
没有?那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一条线索断开,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
“咳……咳咳……”不知是心情受到影响还是一路骑马喝了些西北风的缘故,我猝然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皇上……”
“皇上,外边天寒地冻,皇上还是改日再游吧?”身后的出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我身旁的辰灵抢去了话头。
我一边咳嗽一边侧首看他,只见他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然拧得越发紧了。他一脸担忧地注视着我,仿佛巴不得马上把我拉回宫里围着暖炉喝药。
“朕知道了,先回去吧。”看着他焦急关切的神色,我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好妥协。
是日,我无功而返,愁眉不展。夜幕降临,我草草用了晚膳,便坐在窗前,任由窗外的墨色一点一点侵染我的心绪。直到出秀柔声提醒我更深露重,该早些歇息,我仍然睡意全无。
我心知肚明,即便躺到龙榻上,我也是无法入梦的。
我默然叹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出秀退下。她倒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女子,当即欠了欠身子,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过没多久,她又不紧不慢地回来了,说是李公子求见。
我闻讯难免愣怔:这么晚了,黎烨找我何事?
带着这一疑惑,我姑且收起自己的心事,吩咐出秀请人入殿。岂料出秀并未立刻领命离去,而是面露难色,提醒我应当隔着帘子同黎烨见面。
男女有别,君民有别。
我不得不听从她的建议,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里屋。隔着帘子,黎烨一边低呼“皇上万岁”,一边作势就要朝我跪拜——这让我不由记起自己当初身在东漓皇宫,面对他,那可是能不跪就不跪的。
思及此,心中忽生一分惭愧,我连忙开口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又照例让出秀先行退下。待到人走远了,我才起身从里屋走到外屋,请黎烨坐下谈话。
他没有马上照办,而是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又猝不及防地挪开了目光。
“怎么了?”我不解地瞅着他,“坐啊。”
“其实……你可以坐在里边和我说话的。”他沉默了片刻,视线仍旧落于别处。
“为什么?当面说不是更清楚些吗?”我自是不知晓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直至我察觉到他移开目光后就再也没好意思往我这儿瞧,我才低头端量起身上的着装来。
好吧,这衣裳虽是把浑身上下都裹了个严实,但搁在现代就相当于一件睡衣——像黎烨这样内心纯洁的好青年,自然是难以长时间直视的。
弄懂了他的心理,我扬着唇角取来一件外衣,披在肩头,使劲拢了拢衣襟,说:“这下能面对面说话了吧?”语毕,我已然径直坐到了软榻上,抬头拿笑眼看他。
“……”他终于不再纠结,一言不发地走到我的面前,坐了下来。
“找我什么事?”我盯着他的脸,洗耳恭听。
“云玦。”他叫了我的名字,继而注目于我,收起了方才的尴尬之色,转而双眉微敛,“这些天我几度出入皇宫,几乎畅通无阻。”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打量着他问。
“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漓人,出入你南浮禁宫重地,居然无需经过任何严密的盘查,这不奇怪吗?”他说着,眉毛拧得更明显了。
“那是因为……宫里的侍卫,知道你和我很熟啊?”我想当然道。
“那我三更半夜前来求见,只需通报就可入得一国之君的寝宫……这也只是因为你我二人是熟识吗?”许是见我不以为意,黎烨有些急了,连带着语速也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