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算是有了点反应——他的脑袋动了一动,好像想要抬头却又没能做到,“此事……与皇上无关。”
我抿了抿唇,有些伤感地垂下眼帘,后又抬眼看着他道:“你若愿意,就留在我身边吧。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想要离开,我也绝不拦你。”
“皇上信得过我?”冷不防地,他抬起头来这般问道。
我被他问得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呵……我已经怀疑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不想再怀疑了。”
话音落下,两人皆沉默不语。
不过他,最终点了头。
没多久,穆清弦从里屋走了出来,说是无争的情况已趋于稳定,他这就去太医院捣鼓点药来,让他服下。我谢过了穆清弦,却朴名收到了他长达数秒的注视——幸好他在我询问缘由之前就收回了目光,随后直奔太医院而去了。
这一天,注定有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我坐回到床边,凝视着榻上之人依旧较无血色的容颜。天色虽不算太晚,我却已觉身累——心,更累。
罢,明天一早还有一出戏要演,今夜若不养足了精神,明早可如何是好?
话虽如此,我靠在床架子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那如同潮水般的回忆,在这寂静的夜里,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我想起了自己和无争的初遇,就是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就是在这样寒意丛生的夜晚——而如今,我们将要在同样的地点,在类似的时间,结束这一段恩怨情缘。
思及此,我侧首将视线投向了左前方。
窗外的夜空,阴云密布,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盯着那满天阴霾看了一会儿,我轻轻脱去了鞋子,将两条腿放到了床上。龙床很大,睡上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因此,即便有无争躺在上面,床榻两侧依旧留有足够的空处。我弓起腿将其并拢,前屈着身子,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脑袋搁在了膝盖上,我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任思绪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穆清弦端着一大碗药从窗户跳了进来。听闻动静抬头看去,我刚要对他这高难度的动作表示诧异和“赞叹”,他就抱怨着“没想到有朝一日还得端着药爬窗”云云,一路走到了床前——而此时,我已然双脚着地,穿好了鞋。
我正准备起身将汤药接过,穆清弦就径直坐到床头,单手扶起无争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把药碗凑近了他的嘴唇,咕咚咕咚地往里灌——整个过程,居然没有给我一点儿插手的余地。
好吧,我本只是不好意思麻烦穆清弦去照顾无争,但既然他主动亲力亲为了,我便报以感谢之情,于一旁静候吧。
喂完了药,穆清弦把无争的身子放平,还细致周到地替他盖上了被子——然后,他直起身扭过头,唉声叹气着瞧了我片刻。
怎么了?难不成……无争病得很重?
我虽觉穆清弦有些奇怪,但此情此景下我能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我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云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谁知,听完了我的疑问,穆清弦真就微皱着眉这般回答,叫我的一颗心登时悸动不安。
我点点头,立刻随他走到了外屋——此时的飞檐早已回到屋顶上候着,故而屋子里再无第三人。我看见穆清弦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我,忙不迭就问:“他的身体究竟如何?真的很严重吗?是不是上次在东漓的那一剑……”
“和洺安城受伤一事确实有关,加上他本就心脏有疾,但平日里若注意调养,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是不会有大碍的。”许是见我问着问着面露愧色,穆清弦直截了当地就给出了答案,“所以我猜,你们……应该是起了严重的争执了吧?”
我无言以对。
回想起今夜无争前所未有的表现,我已经可以肯定,他的旧病复发是我造成的。
“云姑娘,穆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的缄默换来的是穆清弦径自挑起的话题。
“你说。”我看着他,猜不出他突然之间欲言何事。
“你知道今天在心远阁,黎烨为何会找小灵灵的麻烦吗?”他定定地注视着我,提出的问题却让人顿感风马牛不相及。
“黎烨……什么时候找辰灵的麻烦了?”尽管对方的提问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搜肠刮肚回忆了一番之后,我还是耐心地反问。
“那本《国策》。”穆清弦盯着我的眼睛提醒道。
《国策》?《国策》怎么了?我记得,黎烨不过就是说,那本书应该由我这个当皇帝的来看,若是辰灵去读……其实我到现在仍不明白辰灵翻阅《国策》究竟有何不妥。
思及此,我疑惑不解地瞅着穆清弦。
“这么跟你说吧,他还在那个位子上的时候,小灵灵当着他的面看那些讲治国之道的书,他都没哼过一声。”穆清弦滔滔不绝地谈起了往事,却听得我越发不明就里,“试问如今,他都不在其位了,为何反倒要谋其事呢?”
“朴非……这些讲述治国之道的书,平民百姓是不可随意翻阅的?”话刚出口,我就感觉自己有点后知后觉了。
“这倒未必。啊不对,你别扯开话题成不?”
“我没有扯开话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