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烨已然伸出双手摁住了辰灵的肩膀,穆清弦则再度弯下腰去——不久,我忽然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呜……”这时,柳自娫突然哭出了声来。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手都抖了!”穆清弦的语气里满是焦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情开玩笑!?”柳自娫闻言勃然大怒,冲着穆清弦就是一顿高声诘问。
“我没开玩笑啊!我说真的!”少女的误解令穆清弦越发急了。
“想不到程封下手……居然如此狠毒……”两人的争执声中,忽然混入了黎烨低声的喟叹。
“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匹夫!要不是看在他是小灵灵亲爹的份上,我早就一掌把他给废了!”穆清弦听了黎烨的话,旋即从争辩中抽出身来,他义愤填膺地说着,将什么东西丢进了柳自娫手中的铜盆里。
“你现在狠什么狠!?方才灵哥哥遭人毒打,你还不是在一边干瞪着眼!?还拦着我不让我去阻止!”柳自娫哭喊着,若非知晓穆清弦尚在为辰灵疗伤,怕是早已一拳招呼上去了。
“你不明白!我们去了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骗人!我看你就是怕为了这件事而引起程、穆两家的不和!”
“我穆清弦是这样的人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眼看这一男一女又要争执起来,黎烨连忙开口劝和,“还要不要替辰灵治伤了?!”
听闻此言,两人似被醍醐灌顶,终于乖乖噤声。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转过身子,端着一盆血染的衣料向我走来。
只一瞬间,心被揪起,气血翻涌。
我不知怎么地就绷不住了,慌忙转身捂着双唇,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唔……咳——咳咳——呕……咳咳咳……”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我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抚着胸口,弓着身子,只觉五脏六腑正被一股灼热的液体不住地冲击。
并非觉得恶心,只是深感痛到了极致。
我知道自己缘何不敢靠近——因为我怕。
我不断地质问自己:如果不是我要让他做我的丞相,他是不是就不会重伤至此?
答案显而易见,令我心生恐惧——我害怕目睹他皮开肉绽的身子,害怕看见他面无血色的容颜,害怕听到他清醒后依旧笑着对我说“没事”……
然而,脑中却不停地闪过令我揪心的画面,自始至终挥之不去。我整个人微微地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嘴里是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眼中是不受控制泛出的泪水。
“云姐姐……云姐姐你没事吧?”许是适才亲眼瞧见我突发不适的模样,柳自娫出于担心跟着我离了卧房,她来到我的身旁,有些笨拙地拍打起我的后背。
“……”我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意图将眼泪抹干,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悲戚。
“辰灵!”正在此时,屋里传出一声急促的呼喊。
我闻声心头一紧,慌忙回过头去,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
“灵哥哥!”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柳自娫赶忙随我一同奔回屋内。
惊慌失措地冲到床前,我伸出双臂猛地扒开两个男子。
至此,那不省人事的模样,终究还是再度刺痛了我的眼。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竟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刺眼的殷红,此刻正赫然枕上,与浅青色的枕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只觉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地蹂躏起我的心脏,然后将我的思绪掏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此般境界,于我而言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
只一抹赤红,便叫我完全乱了方寸。
“他、他……”我六神无主地张开了嘴,却半晌问不出一句话来。
“你放心,他没事!”许是读懂了我关心则乱的表现,又或者是怕我过于忧心,立于右侧的穆清弦极快地开了口,“这吐的是淤血,吐出来有益无害!”
我愣愣地侧过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竟无从判断此言是真是假。
我不懂医,但这种时候,吐血真的是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