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竟不慌不忙地盯着我道:“你不也是吗?”
我被他一噎,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我还没毕业呢!哪来的工作?”
此言一出,我也跟着一怔。
如果我还好端端地呆在现代,眼下应该已经是个职场菜鸟了吧……啊呀……不该想的,不想!
我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回敬道:“反正不像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扬唇莞尔。
“哼……”我故意用鼻子出气,不打算跟他就此问题多作纠缠。
“不是说要赶在温故离之前想出对策来吗?”正当我意图再次催促他出宫回府之际,他却冷不防话锋一转,“现在哪里是回家睡觉的时候?”
诚然,几个时辰前,我虽嘴上说着给温故离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命他三日之内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安顿皇城外的灾民,但实际上,我并不准备撒手不管,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
说到底,我还是无法信任那个人。
“办法是要想,但不是要你这个‘病号’来夜以继日地想。”我好整以暇,气定神闲地合起了被我“没收”的书册,“朕可是个人性化的好皇帝,从不压榨忠君爱国的臣民。爱芹还是赶紧回你的丞相府吧,那儿可不比心远阁来去方便!”
“呵……”这一番插科打诨似是把辰灵给逗乐了,他哑然失笑,面部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那恕微臣斗胆,还请皇上容许微臣今夜暂居心远阁,以便节省时间,为皇上分忧解难。”冷不丁站起身来,他低眉冲我作揖。
看着他一本正经对我行君臣之礼的模样,我嘴角微抽。而他,竟趁着我分神的空当,不紧不慢地抽出了我手中的书本。
“诶你……”我这才反应过来,可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每天都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我们没有太多空余的时间来查阅史料,思考如何赈灾。”他手执书册,不徐不疾地落座,遣散了周遭玩笑的气氛。
他的意思我懂。就好比今天,批阅各色奏章,商议其他国事,已然花去了我们三四个时辰的工夫,好不容易将不得不处理的政事给安排妥当了,我们才得以利用这夜深人静之时去考虑此番赈灾之事——而明天,又将会有新的政务接踵而来。
我目不转睛地注目于他,见他又投身工作,只得深深地叹上一口气,就此作罢。
说实话,倘若没有他,这段时日下来,我还指不定会累成什么样呢。
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感激与愧疚之情,我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罢,还是提高效率,早些寻出个好法子来吧。
话虽如此,我寻着寻着,竟忍不住打起哈欠来,到最后,干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待我一梦惊醒,恰值东方既白。
我直起身来,用手背拍拍脑门,叫自己清醒一些。此时,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后背滑落,扭头一看,是件厚实的披风。我随即想起了辰灵,便急急往他昨夜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见晨光熹微中,他正一手撑着脑袋,将手肘搁在案几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再一看,他的脚边也躺着件披风。
我连忙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弯下腰轻轻拾起地上的衣物,我以极慢的速度起身,生怕惊动了眼前人——只是面对面的那一瞬,我忽然身不由己地顿住了身子。
他的皮肤极好,鼻梁高挺,星眉剑目……我以前倒没留意,他连睫毛都长得这般赏心悦目呢。
如此暗叹着,我不禁想起了两人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就已感慨,这张脸今后必定是倾倒众生的。现如今……
一个想法尚未成形,面前的人突然眉心微动,吓得我猛地一个激灵,慌忙站直了身体。
辰灵动了动眼珠子,缓缓睁开了眼。那视线漫无目标地转悠了一转,最终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你醒了啊……”我难得亲眼看着他从一脸茫然变到满目清明,偷着乐的心情替代了险些被人逮个正着的惊吓。
“唔……”他伸手揉了揉眼,嘴里有些迷糊地应着。
那动作,在我看来竟生出几分可爱来。
“对了,我找到些兴许可以借鉴的法子。”下一刻,他便不自觉地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少年老成的模样。
“真的吗?”听闻此言,我自然不免心头一喜——可刚要听他详细道来之际,耳边就传来了出秀的声音。
“皇上……”站定在不远处,出秀朝我福了一福,“丞相……”然后,她向辰灵行了礼,将脑袋压低,仿佛极不敢与他打上照面似的。
她这是作何?往日没见她这么……
上述疑惑尚未完整地形成,我就蓦地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区别。
跟辰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直至天明,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出秀会显出一副竭力回避的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