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屋外冷不防快步走来一个宫女,说是大神官徐离仁请求觐见。
“他怎么突然来了?”谈话被人打断,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嘀咕了一句,并且下意识地转移视线,与辰灵面面相觑了数秒,“宣。”
话音落下,我已再度看向得令告退的宫女,看着她快步退出了我的视线。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须发皆白的徐离仁得召入内,如同往常一样向我行了君臣之礼。
“平身。”我望着他徐徐起身,“徐离爱芹突然求见,所为何事?”
“老臣……”他弯着腰站在那里,微垂着脑袋,并未注目于我,“有事欲单独禀明皇上。”
老者突如其来的请求,令我不由眸光一转,同辰灵互看了一眼。
“皇上,”视线交汇,原本安坐于一边的辰灵忽然站起身来,对我拱手作揖,“那么臣,先行回避。”
虽然不清楚徐离仁究竟有什么要紧事儿不能当着辰灵的面说,但我还是颔首表示同意,然后目送辰灵倒退几步,继而转身离去。
“徐离爱芹有什么事,可以但说无妨了。”目光重新回到了老人的身上,我如是道。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老者闻言竟是默不作声,紧接着更是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他这是作何?
“老臣斗胆,恐将冒犯皇上!”还没等我猜出个所以然,徐离仁就猝不及防地给我磕了个响头。
说实话,他前所未有的言行叫我不禁为之一怔——毕竟相识至今,他虽有过因情绪激昂而冲我俯首谢罪的行为,但却从未出现过所谓的犯上之举。
好端端的,他会说出什么冒犯我的话来?
这一刻,我还全然未将徐离仁一反常态的举动同自己半个时辰内的经历联系在一块儿。
“徐离爱芹有话直说,朕不会降罪于你。”是以,对他素来印象不错的我这般承诺道。
然谁人能料,老人下一秒吐出的话语,就令我心头的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明的错愕。
“老臣恳请皇上,朴要再为难温丞相了!”收到了我的承诺,徐离仁猝然抬头来望,一句激动难掩的话语令我登时瞠目。
然而下一刻,我的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曾几何时远观而得的画面:心远阁外,他与温故离相对而立,密切交谈。
那模样,分明就是往来甚密的旧识才会显现的姿态。
忆及往昔,我旋即心下一凉:自己当时的猜疑,终究是一虑成谶了?
我暗自咬了咬牙,双眉一敛道:“朕怎么为难他了?”
是他一直在为难朕吧!?
这后半句话,我愣是将其吞回腹中。
“皇上!老臣适才听闻,皇上将六部尚书和朝中几位大将召集在一起……”
“徐离爱芹的消息真是灵通!”老者急急道出的话语被我一口打断,我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老人家,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悉此事。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不言而喻的答案,叫我胸臆难平,一股热血这就直冲脑门。
“朕本以为,徐离爱芹乃我朝首席神官,从不参与朝政,也会始终远离前朝之权谋纷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刹那间神色凛然,“而今看来,全是朕异想天开!”
一席话将徐离仁的脸色说得瞬间泛白,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直直地仰视于我:“皇、皇上!老臣自知不该越俎代庖,插手前朝之事!可是皇上!老臣、老臣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误会丞相了啊!”
语毕,老人又是匍匐不起——可惜他的这一大礼,非但没能浇灭我心头的怒火,反倒火上浇油,令我越发义愤填膺。
“误会?!”我扬声反唇相讥,怒极反笑,“他温故离作为一个臣子,却胆敢在主子的身边安插眼线……他这样监视朕的一举一动,难不成还是为朕着想?!”
“皇上真的是误会了!”面对我的厉声反问,徐离仁毫不退缩,他直起身子与我对视,口中仍旧强调着他的“误会论”,“以温丞相的为人,以他对南浮的忠心,决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为人?忠心?‘忠心’这东西他有吗?!”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我不由得当着老人的面嗤笑出声,“他若忠心,又岂会几次三番于朝堂上联合众臣和朕对着干?他若忠心,又岂会面上恭敬称臣实则阳奉阴违?他若忠心,又岂会在先皇与先皇后遭人毒手之际作壁上观!?”
我口若悬河,只觉此人之过可谓罄竹难书。
我就不明白了,这温故离究竟是给满朝文武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他们个个都把他当大善人,争先恐后地替他说好话?而且说得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可笑!
既然他们直将我逼到摊牌,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如何颠倒是非、化黑为白!
“皇上!”面对我的一连串质问,徐离仁涨红了脸,仿佛憋了一口气儿似的,痛心疾首地俯下身去。
“徐离爱芹,你就算是磕破了脑袋,也没法证明任何问题!”我注视着屈身在地的老者,忍不住放出狠话。
“皇上啊……”他慢慢支起上身,一脸痛色地注目于我,“您对丞相是误会实在是太深……”
我闻言一声冷笑,心里道:你能来点新鲜的么?
“老臣自先皇和丞相年少时,就为其传道授业解惑。”内心的想法才冒出头来,我还真就从徐离仁的嘴里听到了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说句不敬的话,先皇和丞相,都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他们的秉性,老臣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