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南浮右相
2016-07-19 作者: 醉殇奴
第一百六十章 南浮右相
然而,装了没多久,我就装不下去了,因为我发现,在那只老狐狸的注目下进食是一件挺倒胃口的事。
因此,我匆匆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挑了些无须细嚼慢咽的菜,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晚餐的剩余部分。
接下来,我坐在椅子上批阅奏章——而他,竟是一语不发地跪了一夜。
翌日清晨,当决意与他较劲到底的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离开供我趴了一晚上的案几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他直挺挺竖在那儿的身子。
不知怎么地,我居然丝毫没有怀疑,认为他就是毫不怠慢地跪到了天明。
这一认知,令我毫无快意可言。
将近十个时辰,我只是坐着办事,偶尔还能起来活动活动,可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竟然就像尊雕塑似的,愣是坚持至今。
这样的人,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顽强得可怕。
但是,我不能让步。
我非要瞧一瞧,他能支撑到何时。
抱着上述想法,我一如往常地开始洗漱,然后大摇大摆地前去上朝,留他一人默默无言地跪在书房——故而这一日的朝堂之上,史无前例地缺少了南浮右相的身影。
文武百官几乎无一例外地注意到了这一异象,但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不知是已然事先知晓了什么,还是生怕一不留神触了君王的逆鳞。
对于众人有意回避的做法,我自然是有所察觉。我面上镇定自若,表现得与平日并无二致,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记挂着我的那个对手。
退朝后,我径自回到了我和他的“竞技场”,见他依旧跪直了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偏偏过了没多久,殿外有人传话,说是被我软禁在某偏僻小院里的出秀好像是获悉了温故离被罚跪的消息,竟然也从昨日午时跪到现在,还差点跪晕了。
我闻讯难免一惊,想起她的脑袋才刚撞伤,我忙不迭就欲张嘴追问情况——所幸我猛地意识到,屋里还有个温故离。
于是,我硬是忍下了急于表达关心的欲望,遣散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转而冷若冰霜地将目光投向了事情的“罪魁祸首”。
我如愿以偿地在他疲倦的容颜上目睹了来不及收敛的担忧之色。
像他这样历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男子,能为了一个人喜怒形于色,就足以见得这失散了约朴二十年的女儿对他而言是有多重要。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一个被亲情与爱情牵绊的男子,不会是个铁石心肠、手段狠辣的人呢?
思及此,我遣退了前来禀报的宫女。
“你们真不愧是亲生父女,一脉相承,连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一样。”待宫女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我注视着业已面沉如水的男子,主动发话,“温故离,兴许朕不会因你而治她死罪,但她若是执意要为你做出牺牲,朕定是拦不住的。”
话音未落,我已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焦虑。
“朕无非是想听你亲口诉说事情的真相,有那么难吗?”我目不转睛地俯视着男子显出几分憔悴的容颜,不由得双眉微蹙,“别忘了,出秀的额头还伤着呢。你这做父亲的,就忍心害她陪你这么耗着?为了你朴名其妙的执念?”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启了干裂的双唇:“皇上究竟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顾不得这个,只缘他的发问在我听来相当滑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朕之前说得难道还不够清楚?”
他微微抬起头来,脸色不霁地注目于我。
“好,那么朕就再明明白白地跟你说一遍。”我耐着性子,深吸一口气,准备从头到尾说个清楚,为的是叫他避无可避,“你是怎么看待父皇的?如果你们真的交情甚笃,为何两年前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惨死贼人之手?即便你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为何连带母后以及当时仍贵为公主的甫芹寻也遭遇毒手?而如今,在那逆贼篡位的两年后,你又为何临阵倒戈,容先皇嫡女问鼎皇位?”
“皇上本就是皇室血脉,九五之尊,继承大统何需他人容许?”听完了我一连串的提问,他的视线略有下移,嘴上不卑不亢地反问。
“不需要吗?”我扬唇莞尔,旋即眸光一冷,“即使是朕那所谓的四皇叔,两年前起兵谋反时,若是没有你的默许,怕也难以成事吧?”
我想,老谋深算如温故离,想必应该已觉察到我掌握了某些重要情报,那么,我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
“还有,你朴要避重就轻。”见他低眉不语,我紧接着揭穿道,“朕适才问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
“……”他拧紧了那双剑眉,似是陷入了天人交战。
“时间不等人,你最好尽快说出实情。”我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催促,“朕虽非心狠手辣之人,但假若认定了谁是间接害死双亲的凶手,那么对凶手的女儿袖手旁观,看着她病饿交迫而死,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闻言蓦地抬眼,目光瞬间直逼而来。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复杂的视线,告诉自己决不能前功尽弃。
电光石火间,他忽而闭了闭眼,深深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