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连那老人的姓都不曾知晓。
双唇扬起讽刺的弧度,我不再言语。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直到黎烨主动请缨,我才再度凝眸于他,心领神会地说了声“好”。
随后,我垂眸呼出长长的气息,随即又抬起眼皮,问他辰灵怎么样了。
“早上刚醒不久,我离开的时候,大夫恰好替他诊了脉,说是脉象平和,不过气虚体弱,需要好好调养。”四目相对间,黎烨将所知情况逐一道来,“这会儿,大概正在喝粥吧。”
“我去看看他。”我略作颔首,然后翻身下床。
“慢着。”岂料黎烨却伸手拦住了我。
“我不是担心……”见黎烨出手阻拦,我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迟疑着道出心中所思,“是很想见他……”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略皱了皱眉,打量着我道:“不是不让你去看他,只是在见他之前,你至少……该洗漱一下,吃些东西吧?”
我有些发愣地瞅着他,思忖着他刚才朴非不是意欲阻止?
“你也不愿……让他瞧见你面色憔悴的样子,反过来再担心你吧?”
黎烨话音未落,我已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颊。
我起身走至铜镜前定睛一瞧,镜中人果然是如他所言,长发散乱,油光满面,整个一精神不济。
为此,我只得听从他的建议,先梳洗一番,略施粉黛,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对着铜镜轻轻拍了拍脸,暗示自己摆出合适的表情,这才匆匆忙忙地去往辰灵的所在地。
到了目的地,我一进屋就目睹了一个丫鬟坐在床前的景象。走近了一看,我才恍然想起黎烨先前所说的“喝粥”一事。
辰灵才醒来,没力气长时间地端着碗,故而只好由别人伺候他进食。
只不过……眼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时,原本好好喂着稀粥的丫鬟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回眸来看,眼见是皇帝来了,她慌忙起身向我跪拜:“啊……奴、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吧。”我俯视着女子乌黑的发丛,对她缘何开始微微发抖感到有些不解。
我本想让她把手里的碗给我,由我来继续喂粥,可一看那碗已然几乎见底,我便放弃了这一打算,直接吩咐她退下了。
“是!奴婢告退!”丫鬟战战兢兢地说罢,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埋低了脑袋快步迈向了房门。
这一系列举动,令我愈发纳闷了。
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眼下我无暇顾及这段无足轻重的插曲,这就转过头去,面向了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只是四目相接的一刹那,我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的脸色和唇色皆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连笑一笑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云玦,不要哭……”
他话音落下,我已潸然泪下。
下一刻,我就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自责,恐惧,悲伤……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夹带着那一张张已然离世的面孔,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除却在他的怀中痛哭一场,我的大脑已经给不出其他的指令。
仿佛此时此刻我所倚靠的胸膛,是这人世间仅存的温暖。
“傻丫头……不哭了……”身体因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僵硬了片刻,辰灵总算缓过劲来,抬起手臂轻柔地拍打起我的背脊,“都过去了,我没事了……”
“呜……呜呜……”可惜他轻声细语的安慰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害我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厉害,“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柔声呢喃着,声音里却是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哽咽,“我还在……我会陪着你……”
轻拍后背的手臂倏地收紧,他的下颌似是温柔地抵住了我的头顶,就好像是在告诉我,他没有消失,没有离开。
感觉到他劫后余生的悲喜交集,我不假思索地抽出原先抓紧衣襟的双手,转而揽住了他的脖子——似乎唯有如此,我才能更真切地感受他的存在。
失去他有多可怕,我已经领教过了。
我决不想遭遇第二次。
对……不能再有下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思及此,我竭力调整着不受控制的感情,渐渐化恸哭为抽噎。
离了他的胸膛,我三下五除二地擦干了满脸的泪痕,有一抽没一抽地凝视着他的眼。
“程、辰灵……”顾不上哭得生疼的嗓子,我郑重其事地注视着他,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我要你……以我性命起誓……从今往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要以你自己的安全为先。”
话音未落,他本就苍白的容颜已是毫无血色,一双发白的嘴唇亦是微微抿起。
“我不会发这种誓。”半晌,他瞪大的双眸趋于平复,皱起的眉头却未能恢复如常。
“你不愿发誓……就是要我这一生……都担惊受怕……每天都祈祷着……上天垂怜,别再让我历经生离死别,别再叫我痛不欲生?”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着说着,温热的液体又一次夺眶而出。
“不……我不是……”他摇着头与我对视,眼中写满了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