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气氛迅速在空气中弥漫,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允许他继续胡言了。
面沉如水地凝视着那猖狂的男子,我咬紧了牙关,颤抖着跨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最终,我昂首挺胸地站定在男子的面前,倏地抽出了一旁孙将军的佩刀。
手中骤然变得沉甸甸,我却使劲握紧了刀柄,俯视着那个因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停止狂笑的男子。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现场陷入死寂。
“你说朕拿不稳刀枪,朕这就拿给你看。”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里的刀刃,猝然怒目圆睁,将高举过头的刀锋倏地砍向了男子右手边的同伙。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待到我再度睁眼之际,脸上已是温热一片。
最右侧的刺客霍然倒地,在木头搭建的高台上摔出“咚”的一记闷响。
“你说朕不敢杀人,朕这就杀给你看。”
两只手难以控制地发起抖来,我却硬生生地攥紧了刀柄,侧身迈出两步,驻足于男子左侧的黑衣人跟前。
“你……”
未等瞠目结舌的男子开口一言,我已又斩一人。
利刃与肉体相抵的触感由手掌传至全身,我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双手再次无法自制地颤动起来。
不……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的恐惧!我不能,绝对不能!
思及此,我闭上眼睛,用尽全力斩杀了最左侧的第三人。
残留着人类体温的血液毫不留情地扑面而来——溅在了我的脸颊,沾上了我的手背,染红了我的战袍。
“你说朕不可能……率领众将士抵挡住西凛军队,朕一定……会把你的尸首悬挂在城墙上,让你亲眼看见……你们西凛军队兵败撤离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我缩小的瞳孔内已容不下他大惊失色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一刀起落,一命陨落。
眼皮下歪歪斜斜地横躺着四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我始终瞪着双眼,借由指甲嵌入皮肉的痛楚来叫自己保持清醒。
不要抖,不要抖……不要抖!
我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面向台下业已呆若木鸡的人们。
“朕说过……凡欲夺我疆土、杀我子民者,决、不、饶、恕!”
一字一顿地朗声说罢,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染血的利刃高高举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一秒,我就听得身后及时传来了如上高呼。
“吾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原本震惊不能自己的民众们忽而如梦初醒,纷纷跟随着孙将军的声音呼喊起来。
男女老少,人山人海,跪下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的朝拜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将先前的动荡不安一扫而空。
对,我不会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哪怕我将因此……背负上四条人命。
僵硬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我已经能够感受到,那顺着刀身流到手腕上的殷红液体,正在慢慢浸湿我的衣袖。
“哐当”一声,我松开了那把已然浴血的兵器,故作漠然地侧过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了高台。
撑住,坚持住,一定要支持住……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大本营的,只晓得有那样几个词汇,一路支撑着我的意志和意识。
在回府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沉浸在满目血红的世界里,仓皇不可自拔。
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侧脸,似乎在拿什么柔软的物件擦拭我的脸颊,我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漫无焦点的目光总算得以凝聚在一个清晰的物象上,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没事了,云玦……都过去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不用再忍了……”
男子温柔的抚慰传至耳畔,将我从头脑空白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我魂魄归体,终于彻底认清了黎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