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揪心的哭声
2017-03-03 作者: 朴芬
第24章 揪心的哭声
她和她的新女婿丁同贵是顶着枪林弹雨般的威胁和辱骂住进了她的家。她这个新女婿心疼问她:“你真不后悔招我过来吗?”
她顶着过半的白头发心痛的问他:“是你后悔跟我来受气了吧?”
他用那双老茧如铁的双手摸摸她的窄窄的肩说:“我想都不敢想咱还能过到一起,能跟你过几天平淡日子,我这辈子死也值了,只是,叫你跟着我受气了。”
“没事,她早晚要死在咱前头,只要咱死不分开,会过上清净日子的,不是俩孩子还都支持咱嘛。”
他用结实的臂膀抱住她结实的身子说:“要不是为了俩孩子,咱就远走高飞,我有的是力气,到哪咱都能过上好日子。”
疏花却倔强的摇摇头说:“不,凭啥咱走,这个家是我自己拉拔起来的,那个死鬼常年有病,我还得养活他,如今他死了,这都是我的了,谁敢撵我,哼,她闹,闹去吧,闹到最后把自己闹腾死了活该咱心静,省的端屎端尿伺候她了。”
这一对新人就这么开始了他们的“幸福生活”,真是黄连地里弹琴——苦中也能乐。
同贵除了干活有一把子力气,还有一手绝技,就是打弹弓,他用弹弓打目标的本领虽说没有吕布的百步穿杨,但也是弹无虚发。虽然是冬天,但村子里还是不少麻雀和喜鹊的,他就在清晨和黄昏避开村人的视线去野地里打麻雀和喜鹊,那些野鸟的肉又细又香又有营养,本来疏花有轻微的夜盲症,到了黑天就看不清,没想到这同贵来了她的夜盲症居然好了,她喜不自胜,说都是同贵打的野鸟给治好的。同贵酸楚的摸着她头上的白发说:“多吃点,看能不能再治好你的白头发。”
她看着他像个小姑娘般娇羞的笑着说:“白头发鸟可治不好,还得你自己给我治。”
俩人相视一笑。
冬天家家户户的饭碗里只有咸菜和大白菜,但是他俩的饭桌上却有红红的雀肉。不能说他们不幸福啊。
疏花从乡里回到家,同贵正心急如焚的等着她,心里直怕她会被乡里扣下来,他都想好了,万一是那样他就去乡里揽下一切把她换回来,然后出来就带她离开这里到外地打工,两个孩子月月给她们寄钱。看到疏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很激动,也很担心,拉着她就问咋样了?
她苦笑一下说:“你先给我倒碗水喝吧。”
她一口一口的喝水他真急了,就脱口而出:“疏花,我想好了,她要是真容不下咱我还不伺候了,咱走吧,我这些年在外面学了电焊的手艺,一个月也能挣几千块呢,我不光能养活你,使使劲也能供起俩孩子的学费,这个家我还真不稀罕了。”
疏花看看他淡淡的说:“你不稀罕我稀罕,这家里哪个砖缝里都有我的血汗。”
同贵愣住不语了。
疏花把碗放到地上说:“同贵,她状没告赢,都知道她是啥样的人,也都知道我是咋过来的,但是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她折腾起来的劲头大的很呢。乡领导说了,咱能跟她讲和还得讲和,她这么闹对谁都不好。”
同贵哼了一下说:“当然不好了,谁都知道不好,可是咱不是没办法嘛。”
疏花看看他一脸不忍的说:“同贵,领导都说要你去跟她讨好。”
同贵皱了一下眉头说:“没问题,为了咱俩的幸福日子我就拿我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去吧,她打我不还手她骂我不还口。”
疏花开颜笑了说:“你用光你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可不中,你得拿好吃的去填她的臭嘴巴,能把她的嘴填上她还骂的出口啊?”
同贵一听笑逐颜开了:“这放心吧,我用弹弓来打倒她,这又嫩又香的鸟肉比啥都香,谁都稀罕。”
疏花又笑着说:“别看她守寡这么多年,她是个好打扮的人,就稀罕人家穿的打的毛衣,我去称毛线给她打件好样儿的毛衣——”说到这儿她的脸儿黄了。
她来到柳树村可是再也没打过毛衣。
正是开始了春耕的时候,孤寂了一冬的田地里又撒满了人,绿绿的麦苗衬着各种颜色的人,又是一副“乡村年久竞农务,秋歛春耕恐失时”的春繁景象,这样的时刻看着天看着地令人觉得到处都是希望,一切都会变美好。疏花和同贵也满怀着新的激情,他们决定“动用一切办法”来缴获老婆子,让她好好的回到这个家好好的过日子,哪怕一天三顿饭的端到她跟前伺候她。
俩人白天去地里施了一天的肥,晚上一搁下碗同贵就要去打鸟孝敬老太太,疏花因拉了一天的肥料楼实在累得很,就不要他去,过几天肥料施好了也不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他就笑笑说:“没事,这点活儿能把我给累着啊,这巴结老太太还真得急,不然她真又去县里告你了,县里不还得来人传你呀,事儿虽说没事,咱可落了个坏名声啊,疏花,我可不能叫你因为我成了罪人了。”他说着脸色就又变了。
疏花看看她笑着嗔他:“你就是这样小心眼,老说这话,咱俩过日子,你愿意我愿意,谁也管不着,要不是乡里领导和明恩叔劝我,我才不理他呢,身正不怕影子斜,瞎话说一千遍也变不成真的,咱没有坏良心就啥也不怕,你老胡思乱想啥呢。”
同贵说:“其实也不全怨人家老婆儿胡闹,这是她的家,是她把你娶来的,她儿死了你招我来当上门女婿本来就该经过她同意,现在她不同意我就来了按说是我不对,我是得主动跟他们低头讨好,让她一点一点的把气消了……咱是做晚了,是咱不对,咱得尽快去弥补这个错儿了是不是?你那个毛衣呀可快点打,明个马头又逢会了,晌午我自己去施肥,你去赶会吧,顺便再给她买点糕点吃的来,晚上一块送到她闺女家去。”
疏花一听就沉默了,低低的说:“中,明个我去称毛线。”忽然又颓废的说:“就怕咱把你咱是心掏出来炒好了给她吃,她吃完了照样会骂咱的心是狼心猪心狗心……”
同贵没理会她打断她的话嗔她:“看你说的,跟婆婆搞不好关系你这个当媳妇的还有理了?你别管了,你睡吧,我去了。”
他说过这话后就信心满满的又拿着弹弓去村子外打鸟了。
疏花怏怏的笑了一声默默的收拾好还锅碗,把猪圈里的猪喂了,把羊圈里的羊饮了,又往厨房里抱好明天烧的柴火,才把厨屋门关好,走进堂屋坐到床头拿起了针线筐子里的鞋底,在黄黄的灯泡下刺啦刺啦纳了起来。
纳着纳着她的手无力了,针扎不透千层底了,她抬起头茫然的去看灯泡,看着看着灯泡在她眼里成了一团黄花,她的头嗡嗡叫起来。打毛衣勾起了她那遥远的但永远新鲜的切腹之痛的灾难回忆……她的泪滴到了洁白的鞋底上,泪还是跟当年一样清澈如山泉水。但心已经不如当年那么纯洁如完玉,脸也不像那时鲜嫩如红花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件毛衣……
不过谢天谢地,她的同贵如今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了,尽管她不在是当年那个她了,但他还像当年那样爱她,这难道不是对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的回报嘛。就算婆婆反对就算她背上个虐待婆婆的恶名,那有怎样呢,跟她的巨大的幸福来比,这都是泰山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大雨中的一滴水,真的不值一提。但是他心爱的男人却要跟她一起忍受屈辱,她就觉得委屈他了,他千辛万苦的等到了她,却不能跟她过太平日子,还要忍受新的侮辱,此时还要低三下四的去讨好那个黑心老婆子……
她真心的可怜他,她为了心里的可怜伤心的啜泣了起来。
忽然,她停止了抽泣,微微向前勾着头做凝神静听状,渐渐的,她眼神里露出了惊恐,后来她从床上一下子弹了起来,如导弹般射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