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元和眼睛有些发红,嗓子有些发干。
“你们啊!”他突然生起气来,愤怒地一拍桌子:“早对你们说,做事要从长远计,想事要从长远想,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什么和咱们无关?什么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我告诉你们,我都看清楚了——此常乐便是彼常乐,名动整个永安县的常乐,就是被咱们从家里赶出去的常乐!”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全都呆住。
“老……老爷,你不会看错了吧?”刘氏惊愕满面。
“我们当时距离不足六丈远,我会看错?”常元和愤怒地叫着,手指刘氏:“都是你,天天只知道算计那几口饭,却不想想那几口饭值什么钱?常乐身怀大才,自入娇鱼楼起,便一路顺风顺水,不断创造奇迹,这才成了永安县有名的红炎学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若他还在咱们家里,咱们岂不也跟着沾光?将来他成大才,咱们常家不全跟着鸡犬升天?可现在呢?现在呢?”
刘氏呆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是满心的后悔。
是啊,不过是几口饭的事,当初自己非跟这几口饭较什么劲呢?
真是眼见大好的发达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流走了,怎么能不悔?
常燕瞪着眼立在那里,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名动永安县,被无数少女姐妹在心中憧憬着的第一红炎学子常乐,便是那个常乐?
自己曾经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啊,曾经朝夕相见,同桌吃过饭啊!
现在呢?
天差地远,再难触及。
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突然间有大失落,仿佛丢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是……”常平在惊愕半晌后,说道:“爹,您不也说了,这个常乐已经被下狱了吗?说起来,也多亏咱们当初将他赶走,否则现在岂不是得罪了韩家,跟着倒霉?”
“对对对!”刘氏急忙点头,心里生出一丝安慰。
若不是我们合力将他赶走,现在岂不是已经连累到我们常家?
“你们知道个屁!”常元和愤怒地叫着,“那常乐在县衙……”
他几乎脱口便要说出常乐引动天地神火震怒,天降神罚烧杀了韩青海和两位州里捕快之事,但突然间想起捕快们雪亮的刀,县令和县尉那威胁的话,后边的话立时惊得吞回了肚里。
“怎么了?”三人都忍不住问。
“韩家虽然势大,老二在端江府任大员,但这次竟然仍没斗得过常乐。”常元和一边思量一边说,“到后来韩青海自己认了罪,伏了法,常乐现在却已经洗脱了杀人的嫌疑,县令大人亲自将其保护起来,虽说肯定还得接受府里州里的审问,但不问可知,常乐最终肯定无事,因为……”
因为他竟然可以引动天地神火之怒,竟然可以让上天降下神罚,竟然可以当空书写火字,创造不可能的奇迹!
这样的人才,哪一府哪一州敢轻易将其问罪?
只要他不是大奸大恶,只怕护着、捧着、宝贝着都来不及!
常元和说着,一拍大腿:“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家门之不幸啊!我们还巴巴地想去讨好韩家,狗屁!我们家里原本就有一尊大神,我们不拜,却将他踢了出去……一家子愚蠢至极的货!愚蠢至极!”
那三人阴沉着脸,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总之,很不好过。
“都是你!”常燕狠狠瞪常平,“若不是你使那么多手段逼常乐走,他怎么会走?”
“怎么怪我?”常平大叫,“你没横眼竖眼看不上常乐吗?都是你!你若对他好一些,让他看中你的姿色,我就是拿刀赶他他都不会走!”
“放屁!”常燕大叫。
“行了!”常元和气得拍桌子,望向刘氏:“此事都怪你!从头到尾,你都不听我的话,使尽手段要逼他走……”
不及他说完,刘氏已经跳脚叫了起来:“怎么全怪在我头上?到后来不是你说他不堪重用,没本事考入狮炎楼,所以才将他赶走的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看他不顺眼?”常元和大叫。
一家人大吵大闹,鸡飞狗跳。
一众下人站在院中听着,想起常乐,心思各异。
秋月怔怔听了半晌,颓然在一边廊下坐于地上。
想当初,常乐对她如何?
若她能抓住那机会,现在也许便是永安县第一红炎学子常乐喜欢的女人了。
那么,身为下人的命运,也许就能变化。
可现在呢?
她突然想起了小草,想起了那个当初毅然随常乐而去的不起眼的小姑娘。
当时她和其他下人一样,满心的嘲讽,只觉小草是天大的傻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现在呢?
那个人,本来可以是我啊!
秋月好羡慕,好嫉妒,好悔恨。
但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
于是,她哭了。
可又有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