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一下被他逗笑了,“单桂平,你是绿肥啊?”
“怎么,你看不起我啊!我是绿肥怎么了?”桂平将那水桶往地上一搁,那水一下翻出去大半,话出了口才发现不对劲。
桂香笑得直揉肚子:“不,不,哎哟,单绿肥!还是句古诗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姐,你上学以后变坏了。”
“桂平,咱们不努力,老单家才会变坏呢!”
他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你弟弟从开学起就会发愤图强!到时候咱家每人买辆金狮牌自行车!再在村南头起个三层的大房子,我亲自设计。”
桂香笑:“嗯,我信!肯定有那么一天的。”
桂平一下呆住了:“老姐,你怎么不说我吹牛啊,我同学都说我在吹牛!”
“青年人都得有个理想,只要方向是对的,再难也能到达,而且我了解我的弟弟。”
“姐……”桂平的心里涨涨的,这的确是他的理想。
“以后这些都放在心里,别人不相信你、嘲笑你、打击你,你就更要做到让他们看看。你努力一分,就多一分胜算,桂平。”这些话她不过是再说一遍给自己听罢了。
桂平点了点头道:“好。”桂香不知道单桂平真的很用心地听了这番话。
两人到家时,院子里的人早走了,桂香笑了笑又做了些好吃的给她小娘送去。古话讲心病还要心药医,李红英这病来得快也去得快。
地里的谷子都收齐全了,学校里开了学。李红英竟主动提出叫桂香去学校,侯春生按着之前的约定送了她去学校,顺手塞了一卷东西到她手心里。
“这是……”桂香没想到他会给钱给她。
春生笑:“你上次借我的,也该还你了。”
桂香捉过春生的手:“侯伯伯还没好,你家里还需要钱的。”
“没事,等我去部队了,每月会有津贴寄回来给他们的。而且我弟和我爹的病,组织上也说给帮忙治。”
“部……部队……这么突然……”她明明记得……千万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来。桂香捏紧了衣角一言不发,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了这位哥哥的照料。
“本来是要过一段时间再去的……上头上个月征去的兵忽然得了阑尾炎,一人换一人……我就报了名,体检报告这几天才出来的。”
“哦,那挺好的,挺好的啊。当兵可是最光荣的事。说什么时候走了吗?”她眼底一阵涩意,却终是强忍住没流出来。
“再过一个星期吧。”
“哦……这么……快啊……”桂香努力笑却连讲话也断断续续的,一双手死死地捏着衣角。
“要去……集训,恐怕到时候……来不及和你们道别了。”他站在那树下一字一句地回,每一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
桂香别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哦,那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不用带什么去,部队都发的。”只一步的距离,春生怎么也迈不动一步,他有太多的话想和桂香说,却一句也说不出。
“哦。那……我先进去了,一会……还要……大扫除。”
“桂香……”他忽的叫住她。
“嗯?”她竟有些期待他要和自己说什么话。
“记得……好好学习。”
“好,还有别的事吗?”桂香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头。
春生过了老半天才说了句:“没别的事了,保重,有事的话来找我。”
“好。”桂香垂着头一口气走到了头,看着那一排排泡桐树直犯呆,时间啊,当真是留不住的吗?既然不能停止,可她又为何会万般不舍?
部队征兵的车很快行驶过玉水公路,一路向北驶去。车厢里人很多,却都因为一场集训累得浑身疲软,趁着坐车的时间小憩。侯春生紧紧握了握袖子里藏着的一支英雄牌钢笔,那时候看戏回来,桂香迷迷糊糊地说自己要是男孩子就去当兵。
忽的趴在膝盖上哭了,过了许久他才从口袋了摸了一粒话梅糖吃了。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