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奋求一死,死物却在求生。人们仰头望着云天间的百日鬼。它哀嚎着,涡轮叶片尖利的啸叫让浓云为之颤动,几乎要化出雨滴。它是绝不愿死的。歼10vg只剩下了左侧机翼,液压油不断丧失,计算机控制系统自知无法继续维持飞机平衡。左侧变后掠翼外翼段已经给飞机造成了严重的不对称力矩,对于单发单垂尾的猛龙战机来说,根本不足以靠自身纠偏,飞机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整架飞机在凶猛的暴风中剧烈颤抖着,就像是在高空大风天走钢丝,稍微的风吹草动就能让微妙的平衡顷刻崩溃。这台可怕的钢翅飞器开始快速散发出某种妖气,它求生的意志胜过了任何事物,只要能够活下来,这东西似乎什么都做得出来。就在濒临坠毁的前一刻,歼10vg的自主控制系统再次找到了活下来的办法。飞机在高速气流之中顺势向左倾侧90度,左翼下垂至垂直方向,整个机身横着,像是翻车鱼。它横转四分之一圈是为了交换翼面功能,利用垂直尾翼平放充当升降舵,残存的左翼则放倒当作稳定鳍片。歼10vg的自动系统不愧脱胎于蒙击的意志,在飞行方面堪称足智多谋、怪招频出。只要能活,怎样都行。
要知道,百日鬼作为永不可被击落的妖怪,并非因为技术先进或战斗高超,而是这种可怕的求生意志。百日鬼是一种将自己的生存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机器。只要能活下来,它不惜践踏任何禁区。而对于蒙击那种绝不放弃的性格,在计算机的思维中则被扭曲成了某种不择手段的凶狠、自私、唯我至上的蛮横逻辑。这种无理的思考逻辑驱使着歼10vg。
它勉强维持姿态,奋力爬升。但这个状态飞行仍然太勉强,它浑身发出了吱咯吱咯的骨骼碎裂声,随时有可能解体。
突然,它似乎自暴自弃了。只见其怪异的机身在半空中摇了两下,紧接着机头一歪,便朝着堪培拉号俯冲而来。
高速气流如石英磨砂,似刀刃割划,随着机身结构逐渐破坏,飞机各处蒙皮表面开始渗出油液,就像是渗血一样可怕。它大张着嘴,全力咆哮、以泰山压顶的气势俯冲,就好像要报复人类。
堪培拉号两栖攻击舰现在根本无力拦截,作战控制中心早已沦陷,仅轮机还在运作,保持这条船不至于被大浪掀翻。
眼看着敌机冲了下来,有的舰员这才回过神。
截击失败,这鬼东西正在俯冲。
飞行甲板上,有的舰员反应还算快,迅速往甲板边上的反海盗用机枪跑过去。虽然系统综合控制的防空体系已经崩溃,但是还有枪。枪是没有集成电路、没有人工智能、永远不需要电池的,枪才是最忠诚、最可信赖的同伴。可等到他们掀开罩布、解除锁定、打开保险的功夫,已经来不及了。歼10vg直冲而下,妖龙的身影忽地盖了下来,遮天蔽日。它那狼耳独眼、勾鼻巨颚的可怕容貌一直逼到每个人面前,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看来它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任谁都那么想。歼10vg猛地扭动后机身,尾部侧着下抽。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几乎没人看清怎么回事,半空中便传来喀嚓脆响,只见一道森森寒光在航空甲板上舞动,俨然是个巨大的刀片飞旋着掠过。幸亏人群四散躲闪,不然在这巨刃行进路上,有多少人见多少血。
霎时间,猛龙战机如飞火流星般擦着航空甲板低空划过,再次爬升。这次的动作已经灵敏轻巧多了,一扫刚才因为不平衡力矩带来的局促。百日鬼的计算机或许不认为堪培拉号全舰近千官兵的性命能赔得上自己,它觉得这些人还不配。疯狗阿诺德站住了脚步,朝着冲天远去的歼10vg啧啧点头不已:“壮士断腕,这倒是你们的精神。”
所有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如迅雷疾电。甲板上的人群半蹲、捂耳、蒙眼、呆呆发愣的都有,这些没经历过战争的新兵似乎还在等着百日鬼撞进舰体之后发生大爆炸,丝毫没注意那妖怪已经远离。只有阿诺德这种心智古怪的人,才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目睹了全过程:失去右翼的歼10vg战斗机侧着身体俯冲下来,接近甲板高度后突然恢复水平飞行,让残存的左翼擦撞堪培拉号甲板。那时,猛烈的撞击一下子就扯掉了左翼外段活动部分。
撞击后,飞机的两侧翼面都从转轴位置断裂撕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