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中传来细语,声声慢慢,
‘回去吧,我能给你们华美的玛瑙、璀璨的宝石,数也数不完。’
战士们继续前进,队伍不乱。
‘回去吧,我能给你们美丽的家园、温暖的港湾,狂风吹不烂。’
战士们举起兵戈,意志难撼。
‘我能给你们什么,让你们如此前仆后继、沥血涂肝。’
无望的眼神没有灵魂,干瘪的躯壳破败不堪,
吼声,却让大地震颤。
‘死亡,永恒的死亡;审判,最终的审判。’
恶魔之卵发出笑声,放出光芒,播撒夺命的灾难。
‘死亡我所长,永恒勿妄想;我只管丧葬,怎耐轮回忙。’
声音所及,尸骸遍地,无数英灵恍然而起,萦绕相盘。
复活山谷的歌声再次唱响,他们听见了瓦尔基里的召唤……”
猛然间,怒墙行动长机驾驶员猝然惊醒,大喊一声“啊!”梦,一个噩梦。最恐怖的噩梦,莫过于永远醒不来。自己就像在地狱之中迷了路,总也走不出某个怪圈。他双手紧紧握了握盘式操纵杆,狠命呼吸了一下,胸口胀痛,但这胀痛感如此真实而不容置疑,自己还活着。b-52仍在飞行,高度表没有变化,导航设备无故障,也没有任何告警。
老天,自己刚才准是晕过去了。
可是这首诗,这是尾炮操作员写的诗,他记得很清楚。这家伙每次写完还非要在晚餐后念给大家听。虽然可以理解,飞行时不能念诗、睡觉时不能念诗、吃饭时念不了;可是,机组成员都吃得饱乎乎的,怎么有心情听什么诗啊。
机长对他写的诗印象很深,这确实是他,没错!太好了,终于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了。
“火尾巴!是你吗,回答我,是你在念诗吗,火尾巴!”
他在舱内通话器中呼叫着尾炮操作员的代号。因为他进行尾炮自卫射击时,炮口焰会将飞机尾部映得血红发亮,大家也就叫他火尾巴。
“头儿……是我,火尾巴收到。”声音有气无力。
“告诉我状况,后面怎么样了,刚才为什么不回答。其他人呢?把‘兽医’叫上来!”机长喊出副驾驶的代号,现在要他立刻回到仪表盘前面。
“兽医死了,都死了。头儿……他们都死了。”
“死了?你说他们死了?”机长脑袋有点木,双眼发干,“哈哈,这可不好笑。我们没人会死,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这确实不好笑,我也笑不了了。其他飞机也都玩儿完了,全都被击落了。现在,也许,死神多给了我几分钟,把兄弟们的话带回来给你。”说到这里,耳机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头儿,兄弟几个想让我和你说,我们跟着你,没错的,这个是绝对没错的……”
“怎么回事,火尾巴,你伤得很重,对吗!”机长当然听出了不对劲,“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回去,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会叫来最快的救护车……”
“头儿,听我说,我没几句话了。兄弟们要说,咱们同袍征伐那么些年,直到甲午大战结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战功。大家觉得你可能有些自责,所以才扛下首攻辽宁号的任务。其实,我们几个并没有在乎这些,兄弟几个脱了军服还死心塌地跟你,不为什么战功,只为你是个在乎属下的头儿。我们都知道,你给自个儿的压力太大了。但是,战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在一起,我们想和你在一起。谢谢你让兄弟几个战后不至于流离失所,把我们重新召集起来,你付出了很多,我们都知道……”
说到这里,机长又在耳机里听到了咳血声:“不,这会儿的你不能再继续说话了。而且我们有战功了!我们终于能载誉而归了,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击沉了中央大陆第一巨舰、光荣辽宁号。”
“……不,机长,我们什么都没打沉,所有的导弹都被拦截了,雷达操作员在你带大家突围时,就已经确认。他已经先走一步,其他人也先走一步。但兄弟几位怕你太自责,让我回来跟你说,战功并不重要……”
突然间,尾炮手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一点气息都没有,四周再次死寂一片。
“火尾巴!火尾巴!不,我们有战功!我们应该得到我们应得的战功。”怒墙行动机长压杆蹬舵,扭转方向。他感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也流得差不多了,但是人还活着,飞机还在。他记得光荣辽宁号的方位,他要带着自己的弟兄,亲自确认击沉光荣辽宁号,确认所有英雄的战功。乌云海雾之中,孤零零的一架b-52正在缓缓转向。怒墙行动只剩最后一架轰炸机了。但是,任务还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