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听着听着,脸上开始微微露出惊容,而后越来越浓,到最后以他多年修道出来的镇定,仍然没有忍住,打断了卢象升的话,问他道:“这朝局大变动,都察院改制,锦衣卫和东厂也都变动职能,还有京畿之战的转折,全部源自这个中兴侯。这中兴侯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给老夫的感觉是横空出世,难不成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卢象升一听,呵呵一笑,回答袁可立道:“少保言之有理,侯爷确实是横空出世,天佑大明啊!他乃前宋海外遗民,因思念故国而回,在街上偶遇首辅。首辅因其见识不凡乃引荐给皇上,又因缘凑巧有了救驾之功,皇上因此开始重用于他。”
袁可立不大相信海外之民有如此能耐,观其所为,从民事到政事,再到军事,无所不涉及,有的方面甚至可谓jing通。他这么一出世,竟然引起朝局大变动。就这么一个人,要是前宋的海外遗民,试问何人能教出此等人物,如有这等老师,那前宋也就不会灭亡了。
袁可立的思绪一转,又想起自己在登莱看到的那海市蜃楼,看到里面的蓬莱仙境。心念一动,莫非真得有神仙,这中兴侯乃是上天派来助大明中兴的?
此时的袁可立,还是比较相信道教传说,这么一怀疑,他就迟疑地问卢象升道:“这中兴侯到底是何等人物?”说完之后,他看到卢象升有点疑惑,就又解释道:“有关这中兴侯,可有什么传言?”
卢象升一怔,没想堂堂大明的太子少保,官至兵部尚书的袁可立会问出这话,不过他既然问了,卢象升自然知无不言了。
“这个还真有,在京师传得尤其神乎。据说他乃太祖派他下凡辅助皇上的神仙。最开始好像是宫中传出来的,而后在京师百姓中传得更为广泛,甚至更离谱。”
袁可立一边听一边用手捋起胡子,心里不禁涌起想迫切见见这位中兴侯,看到底是否是上天派来的,也好一解心中多年的疑惑。
但如果想见中兴侯,总不可能让人家一个侯爵跑来拜见自己。那是侯爵,高于文武百官的身份,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那这位中兴侯现在可在京师?”袁可立倾着上身,看着卢象升关切地问道。
“侯爷忙于国事,主动延迟了婚事,押送边军军饷前往陕西,至多还要一个月便会返回京师。”卢象升有意在袁可立面前夸奖钟进卫,因此多说了些有关钟进卫的事情。
“哦,婚事?”袁可立一听,有点疑惑地问道。
“是的,去年皇上赐婚,侯爷有感于建虏肆虐京畿之地,向皇上禀明击退建虏才完婚。但京畿大捷之后,边军粮饷又拖延不得。因贪腐之案,皇上只信任侯爷等少数几人。因此侯爷又请命押送军饷去边关,婚事不得不再次推迟了。”
卢象升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就又说道:“侯爷曾说在海外听闻少保大名,甚为佩服。几yu向皇上推荐,却听闻少保不愿出山,为此叹息功德未满,可惜可惜。”
袁可立听了一愣,什么,这中兴侯的意思是自己功德未满,因此不得仙踪,不见神迹,难以成道?
他已是先入为主地把钟进卫当作了上天派下来的神仙,因此听了卢象升这么一说,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善事未做够了。
其实卢象升这是看他言行,顺势导利,诳他出山而已。
钟进卫压根就没有提过袁可立,他根本就不知道袁可立这人的存在。
因为袁可立在原本的历史上,从天启末年致仕之后,一直到崇祯六年逝世再未出山。而且满清封杀有关袁可立的诗集,著作,立传,以致后世之人很少有听闻袁可立的事迹,一个特别的明证,就是连个贴吧都没有。
袁可立却不知道卢象升原来是诳他的,他以为卢象升也算是钟进卫的心腹之人,说话应该可信。
袁可立沉吟片刻,而后对卢象升道:“恺阳出任蓟辽督师应已足够,为何还要老夫前去当那辽东巡抚?”
卢象升一听袁可立问起这事,知道他已改主意,想出山了,因此给他详细解释道:“关宁一线,在这几年并无一点实际功劳,反而使辽东本地将门为之坐大。单祖家而言,祖大寿、祖大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可法、祖宽等据为关宁一线的总兵,副将,参将等职,控制着关宁军。孙阁老意yu少保出任辽东巡抚,出镇宁远锦州。阁老本人镇守山海关,兼管蓟镇一线,加强防御,以免给建虏有再次叩关的机会。”
卢象升说到这里,身子坐直,认真地道:“孙阁老有言,希望与少保携手,在有生之年,灭掉建虏,还我大明东北之安宁,还望少保老骥伏枥,共同完成此夙愿!”
袁可立听到这里,想起以前和小自己一岁的孙承宗把酒言欢,慷慨激昂,畅谈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不觉宛如昨ri。
袁可立又想起曾经一个个熟悉的属下,为辽事慷概捐躯,回想自己却悠闲修道顾着自身,不觉有点惭愧,他看向卢象升,点点头道:“好,老夫就把此命抛在辽东,不灭建虏誓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