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崎非立时续上她话,赞道:“千秋,很威武雄壮。”
韦三秋连连摆手:“这个万万不敢。”
穆青露一边窸窸窣窣换衣,一边笑说道:“韦总管十年前来这里落脚时,坚持说自己的‘千秋’之名甚为不妥,求司徒庄主给改个名字。当时翼哥哥正在门外院子里背书,正背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庄主灵机一动,便道不如改‘千’为‘三’罢,于是就成‘三秋’了。”
另一头屋里司徒翼终于忍不住出声:“露儿,你说家长里短的时候可别揭我短哪。”
段崎非奇道:“什么短?我为何听不出?”司徒翼轻咳一声,住嘴不言。
段崎非挠挠头,见韦总管满脸笑意,便轻声问:“韦总管,可有什么不妥吗?”
韦三秋笑道:“这个不算揭短,说说也无妨。其实当时少庄主不是在背学堂里的课本,是在对着才八岁的大小姐诵《诗经》中的情诗哪。”
他嘿嘿一笑,又道:“所以属下这名字,可算是见证少庄主和大小姐的深厚情缘了。”
司徒翼笑道:“三秋,真难得见你多嘴。”那边穆青露却不出声,想必脸又转红了。
段崎非心下甚是羡慕,暗道他们三个结缘多年,关系甚好。可惜自己从小一个人习武,也没有什么好朋友,以后得好好和他们相处才是。
正思量间,里屋门开了,司徒翼走了出来。
他已除下白色衣衫,换了一身紫色长衣。以往穆静微作画时,段崎非经常旁观,知道这种颜色属“绛紫”,倘若肤色黄黑的人穿了,会显气色更差。于是仔细端详起司徒翼来,但见他脸色白皙,全然不受此色影响,反而更显俊采神飞。
司徒翼向内问道:“露儿,好了么?”
“来了!”穆青露应道,推门而出。
她换了一身浅绿衣衫。段崎非抬头看去,只觉盈盈亮亮尽是她的眼波,恍如置身于田田荷叶池边一般。
穆青露问:“好饿!开饭了么?”
韦三秋道:“我已在南园收拾出段公子的房间,离此不算远,不如我带段公子去放了行李,再过去见庄主罢?”
司徒翼道:“也好。别匆忙间怠慢了小非师弟。”便向穆青露道,“露儿,我们先过去等着?”
穆青露道:“我要陪小非放行李,你一个人先去吧。”
段崎非立时道:“不必麻烦师姐,韦总管带我过去就好。”
司徒翼笑道:“她盼你盼了好久,让她和你一起去吧,我去饭厅等你们。”
段崎非还想开口,穆青露已拉住他道:“走吧!”拖着他出门便行。
韦三秋跟了出来道:“大小姐,不是这边,是这里。”伸手指路。
穆青露道:“我又走错了?好吧,小非,你以后自己记住走法啊,我……比较容易迷路。”
段崎非嗯了一声道:“没事,我走过的路都能记得。”
韦三秋偷瞧穆青露一眼,道:“大小姐为人豪爽,向来不拘小节。”
穆青露嘻地笑道:“三秋的嘴真是……难怪人缘这么好。”
谈笑间,三人已来到南园。这里依旧院落重重,干净素雅。段崎非站在自己屋中央,解下小花布包,思量着放哪里好。转眼见到屋角的大红木柜子,便拉开柜门轻手轻脚放进去,端端正正摆好,又小心地关上柜门。
穆青露问道:“里面可有什么好东西?”
段崎非道:“就几件换洗衣裳,一封师父让我转交给师姐的信,还有一个锦囊,说是以后才能打开。”
穆青露道:“叫什么师姐,直接叫青露或者露儿就好!那我们赶紧吃完饭回来看信吧!”
三人一路来到紫骝山庄正厅外,尚未及进门,隐隐听得里面一个女子文雅的声音道:“王大这次捅了漏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司徒翼的声音道:“回师父,他临走时留话说改日前来赔罪。”
女子道:“赔罪也就罢了。他更该管束好手下兄弟,别再闹出什么把柄来,落人口实。”
穆青露听得此言,径直闯了进去,一面嘴里还应着:“就是啊!师叔,不能这么饶过他们。”
段崎非止步门前,不知该不该就这样进去。韦三秋轻声道:“进去无妨。”一面扬声通传道:“庄主,戚女侠,段公子到了。”
段崎非深深吸气,抬足进门。见那正厅甚是宽大,铺着图案清逸的地毯,家具陈设也极为秀丽洁致。厅中上首和侧首已坐了十几人,当中一人白面长须,气度不凡,想来便是紫骝山庄主人司徒谦君了。便躬身行礼道:“天台段崎非,拜见司徒庄主。”
司徒谦君起身笑道:“不必多礼。听得你来,我便以家宴招待。这里地方虽大,但家中主要亲属却不多,我一一为你引见罢。”
段崎非口中答应,心下暗暗牢记席中各人身份。听得穆青露在一旁道:“伯伯,我觉得应该先介绍四师叔。”
司徒谦君奇道:“段公子未见过自己的师叔么?”
段崎非惭愧地答道:“我在山中闭门习武十七年,对几位师伯师叔都慕名以久,却可惜尚未有机会拜见。”
忽听先前的文雅女声道:“你没见过我,我却认得你。崎非,我便是你的四师叔。”
段崎非迎声抬头望去,见她端坐客座首席,神色端庄,姿容秀丽,虽已逾中年,却依旧气韵流转,甚是动人。心道原来这便是师父常提到的四师叔,天台四侠中唯一的女侠戚横玉了。当下上前深深施礼。
戚横玉招手道:“崎非,过来坐我身边。”她转头向司徒谦君道:“我常年住在南京授徒,即使偶然回天台派,也往往稍停即走。而崎非属于三哥门下,所以没见过我。但我从前是见过他的。”
段崎非和穆青露一起问道:“何时呢?”
戚横玉道:“是十七年前。那时三哥刚带崎非回山,崎非还是个小娃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