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负手站着,好整以睱的看着她,含笑不语。
“大,大胆!”跪伏在地上的银川公主壮着胆子抬起头,结结巴巴的喝斥道:“小丫头你大胆,见了皇上,还敢大喇喇的站着!你目无君上……”
她才开口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不过,中年男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心中一寒,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最后,惶恐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多话。
“我今天真是倒霉死了,倒霉死了!”银川公主低头跪在地上,心中不断哀嚎。皇帝不错一直是疼爱她怜惜她的,可是她在皇帝面前也一直装着温良淑婉的好侄女啊,若是这幅恶形恶状的样子被皇帝看到了,若是真面目被皇帝看到了,那还得了。
无瑕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银川公主,瑟瑟发抖的宫女,又仔细瞅了瞅面前这位中年人,若有所思。他身穿青色长袍,衣料并不华贵,上面也没有龙的图案,看着实在不像个皇帝。而且,他是孤身一人,没有侍从跟着,不讲究排场,也不像个皇帝……
银川公主说他是皇上,那他十有八-九确实是皇上了。虽然银川公主很有些莫名其妙,说话办事都透着诡异,可是,冒认皇上,谅她也没这个胆子。她呀,也就是有本事吓唬吓唬孩子罢了。
“父皇!”临川公主身后跟着女官、宫女,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径上。
临川公主快步向这边走,脸上带着惊喜的神情,“在这里竟遇着您了,孩儿真是想不到!”
无瑕到了这会儿才能完全肯定,眼前这中年人确实是皇帝。她再看向这中年人的时候,眼光中不再有探究、疑惑之意,而是一片坦然。
皇帝把她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不由的好笑。广横的这个小闺女可是打量朕打量了好半天呢,眼神变了好几变,也不知这小姑娘在想什么?朕今日难得空闲,稍后倒要问上一问。
无瑕整整衣衫,跪下来庄重的拜了四拜,“无瑕拜见皇上。”
临川公主也到了近前,恭敬的向皇帝行礼,皇帝笑了笑,“临川,常家小姑娘,起来吧。”没有提银川公主。
他没提银川公主,银川公主便不敢起身,还低头跪着,满心惶恐。银川公主战战兢兢的跪着,内心之中也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骂无瑕,“没眼色的小丫头,你若乖乖的献上闪电,本公主这会儿还好好的呢!都怪你,眼里没王法没皇家的小丫头,什么开国公府的三小姐,开国公府很不了起么?!”
临川公主好像没看到银川公主似的,温柔和平的笑着,“父皇今日竟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游玩,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皇帝是开国之君,很勤政,后宫可供玩乐的地方虽多,可是,绝少能见到他的身影。
皇帝笑着打趣,“怎么,父皇难得是天生的劳碌命,不许歇息么?”临川公主抿嘴笑,“哪里,孩儿巴不得您多歇歇呢,您整天忙来忙去的,母后和孩儿都心疼的不得了。”
皇帝纵容的笑了笑,显然,他很喜欢临川公主这个女儿。这也难怪,临川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娇女,原本就和寻常的公主不一样。
皇帝冲无瑕招招手,把她叫到近前,问道:“你犹豫了许久才肯下拜的,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一向威严,连大臣们见到他也是心中畏惧的,便刻意的把神情放温和了些,免得吓到了常广横的小女儿。眼前这小姑娘可是尊敬他为“大英雄”的,单单为了她的眼光,也应该优待。
无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方才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都老老实实说了,“……直到临川公主来了,称呼您‘父皇’,您的身份才确定无疑……”
她小脸红了红,有些扭捏,有些羞涩,好像在为迟迟没有确定皇帝的身份而觉得抱歉。
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神情很纯真,目光明亮坦荡,清可鉴人。
皇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颇有几分纳闷,“朕这衣着,不像皇帝?”
无瑕认真的点头,“不像。皇帝应该穿龙袍,您的长袍上一条龙都没有绣。”
她的这一声“不像”,说的真是理直气壮,自然而然。皇帝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他还真没有见过像无瑕这样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不由的微微笑了笑。广横,你的小闺女乍一看上去和你截然不同,又细致又斯文,稚嫩美丽,可她这直肠子,却和你如出一辙啊。
“还是直肠子好。”皇帝想到众多的朝臣们,各式各样的朝臣们,目光冷了冷。
直肠子好。有些人看着虚怀若谷,谦恭温俭,实则各怀鬼胎,高深莫测,那才是难对付。
临川公主是皇后亲自教养长大的,深知皇帝的心思,便温和的告诉无瑕,“皇上这是节俭啊,若是上朝他便穿朝服,朝服当然是很讲究的。若不上朝时,衣着便非常朴素。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精工制作的龙袍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的。”
“爱惜民力,身体力行。”无瑕点头,“先生教过的,我懂。”
皇帝收回纷乱的思绪,重新把目光投到无瑕身上,道:“你的先生很好,是位很有学问的老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