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指示就难住了外交局,连最近终于就任外交局顾问,原民国内阁成员伍廷芳在与唐绍仪就外交问题的交流时也表示,实现总统的愿望很难——列强内部虽然矛盾重重,但在中国问题上,他们往往采取一致的步骤,以逼迫中国政府就范,以保证他们的在华利益。
伍廷芳跟很多人一样,对龙谦的称呼已经是总统,尽管龙谦并未就职,他正式的职务仍然是军委会主席兼蒙山军总司令。
龙谦很忙。经济、政务问题牵扯了他的很大精力,特别是经济问题,周学熙几乎每天都谒见龙谦。但龙谦还是很关心外交局的工作,差不多每三天要垂询一次外交局的工作进展,电话交流是主要方式,有时候会以共进晚餐的形式与唐绍仪、伍廷芳等人面对面交流。
龙谦对于外交的指示是,既要努力实现与主要强国建立外交关系,又不能屈从于对方。在涉及重大国家利益的问题上,宁肯拖一段时间,也要坚持原则不让步。具体方略上,龙谦的意见是各个突破,先争取美国和德国对中国新政府的承认。因为在山东,蒙山军作为一支独立于满清体系外的政治军事集团,已经与德美两国建立了广泛的合作关系。
所谓国家重大利益,龙谦的表述是,对方必须明确承认中国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包括对外蒙、西藏的主权。具体的要求是,建交国应承诺在三年内实现中国的关税自主权并延期支付庚子赔款,时间不少于五年。
唐绍仪认为这个要求太高了!海关早就被以英国人赫德为首的小团体把持,关税被一律定为5%而且成为战争赔款的抵押物,中国政府只能拿到很少的一部分,怎么会让中国收回海关控制权从而自主确定关税?这还不算,国家的这位新首脑竟然要列强延期庚子赔款五年!
庚子赔款总额为白银三亿两,规定在三十九年内支付,计算上利息,总额近六亿两白银,每年的赔款差不多在一千五百余万两,再加上马关条约对日本的赔款,三国干涉还辽追加的三千万白银,实际赔款总额超过了两千两百万。1908年关税总收入约三千万,1909年因内战爆发,关税有所降低,只有两千五百万,几乎全部用来支付赔款了。
如果关税自主,国家当然会提高税收的标准,就算提高到10%,财政收入立增3000万,这是多大一笔钱?再进一步,如果赔款延期五年,立刻为国家增收6000万白银,至少养兵的钱有了,国家财政立刻得到根本的改变。要知道,自太平天国乱起,朝廷几乎将所有的钱都用来养兵打仗了,根本就无力搞建设。
但列强都是恶狼,哪里会如此宽待新政权?唐绍仪与列强驻华使节进一步谈判并表述了新政府的外交立场后,果然遇到了极大的抵触,列强不仅不让步,而且要求新政府进一步开放市场,切实保证列强的在华利益。
建国前的外交谈判因双方立场差距过大且列强采取了一致步调而搁浅了。
对于这个结果,龙谦并不在意。面对唐绍仪和伍廷芳的疑问,龙谦说,外交是为国家大政服务的,不能为办外交而办外交。他们不承认中国新政府也没什么,我们一样生活,一样建国,是不是?现阶段国家大政是什么?在确保主权领土不受侵犯的前提下,一心一意搞建设就是国家大政。我们要改革满清弊政,大力复苏农业,振兴工商,发展教育,规划交通,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这一切当然离不开外国资金技术的支持。外国政府不承认新中国有什么关系?标准石油不是来了吗?杜邦财团不是寻求更广范围的合作吗?克虏伯、莱茵金属甚至斯柯达不是希望在军火方面与华源、中兴建立更广泛的合作吗?美国钢铁不是继续扩大对中国的投资吗?政府不承认,咱们就展开民间的合作好了,人家不怕将钱亏在中国,难道我们还害怕?没有道理嘛。我倒是要看看,最后是谁求谁建交?
唐绍仪听了龙谦的话有些安心了,伍廷芳却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孙文屈居一方的民国政府后成立急切地寻求列强的承认,如今基本统一全国的龙谦倒拿起了架子。
这个结果,充分证明了那个被龙谦所看重的年轻人的判断。那个人叫顾维钧,去年底从美国留学归国,直接进入了他正在扩充的外交局,担任了唐绍仪的秘书。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年轻人的表字也叫少川,成了外交局的一段趣闻。顾维钧为了表示对上官的尊重,主动改了自己的表字,但被唐绍仪所制止——表字既然是师长所取,就不要改了吧。
顾维钧对唐绍仪说,国家目前的情况不同于满清,更不同于民国。总统目前并无军事以及经济上的压力,自不会屈服于列强。对于唐绍仪所担心的用兵外蒙的计划,顾维钧说,“出兵外蒙必将极大地提振民气,焕发国家久违的自尊心。即便付出军事和经济上的损失,也是极为划算的。联系到山东旨在以国耻而提升民族意识的小学课本,总统不愧是伟人,我本人钦佩无已。”
唐绍仪于是对这个很令龙谦看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指示顾维钧立即代表外交局起草一份给军务局的报告。结论就是军事行动可以展开,不会有不能承受的外交后果。但前提是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伍廷芳看过顾维钧起草给军委会的报告,对此极为矛盾。一方面承认不可纵容外**立,另一方面又担心沙俄反应过度,新中国甫建,实在是经不起一场大战的。